她反反复复地盯着上面的文字看了好几遍，又对着那个签名和手印看了好几遍，确认自己没看错之后，她才慢慢坐下身子，手指抚着上面的签名。
两张纸。
一张是孙成签的，一张是她父亲签的，里面内容却是不同。孙成签的那一张，是还款条，而她父亲签的这张是借款条，虽然打着借款条，但里面的内容却写的非常简单。
【二零一四年，十二月冬，后山的秃山寺里，有个姓卓的少年，他帮我还了欠款，又给了我三百万。我不知道他是谁，我唯一知道的是，他认识波波。】
这是凌郭子写的。
还有一张是孙成写的。
【二零一四年，十二月冬，后山的秃山寺里，凌郭子欠孙成的一百万欠款，悉数还清，两不相欠，特此签名留证。】
凌微波看着这两张纸，脑中忽然就想起去年回家，看到凌郭子一身新衣，出手大方的样子。她和母亲当时都问他钱是从哪里来的，他死活说不出缘由，只急着眼强调那张不是他偷蒙拐骗得来的。
她当时半信半疑，也因为是大过年的，她不想让母亲难过，所以便没追究，没想到，那钱是卓妍俊给的，而且那欠款也是卓妍俊还的！
她一直以为是肖坎。
原来是卓妍俊，为什么他不说呢？
凌微波握着手中的纸张，很想给卓妍俊打电话，可是她最终是忍住了。他不想对自己说，必然有着不想说的理由。他既然不想让自己知道，那她就装作不知道好了。
可是，卓妍俊，我会加倍地对你好的。
凌微波拿定了主意，把纸张慢慢叠起，重新放回信封，然后拿着信封进了房间，把它压在了床头柜最底下的抽屉里。
衣服都洗好，又晾好之后，她靠在床头看了一会儿，然后关了灯，躺回床上睡觉。
第二天，她早早地起来，按照以往的习惯，先跑操，再做早饭，吃罢饭后她去了一趟教室，今天上午有两节课，她一向是三好学生，有课必上，不会无故缺席。
正在她认真听讲的时候，门口传来一个中年女子好听又温婉的声音，她对讲客的教授点了点头，开口道：“我想找一下凌微波，方便吗？”
远科大学有一半的股份是卓家的，而且卓家在平阳市地位极高，叶怡作为卓海的夫人，自然也经常出席活动，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了。她往那里一站，教授立马就把凌微波叫了出来。
她想见谁，谁也拦不住。
凌微波走出来，看到面前打扮贵气又一脸和气的女人，问：“阿姨找我？”
叶怡面上笑意涔涔，心里却激动的不得了！
终于见到本尊了！
终于见到本尊了！
她心里激动，凌微波却是皱了皱眉，满脸疑惑。
叶怡上上下下，仔细地，认真地，几乎是一寸皮肤都没放过，从凌微波的发顶一直瞧到她的鞋面。
女孩跟她想像的有些出入。
她原以为她儿子看上的，肯定是个国色天香般的人物，不然，平淡无奇的哪能入了他的眼啊，从小到大，他眼前可是美女如云，像白霜那样的美女他都瞧不上，怎么能瞧上路边小花呢？
可是今天一见，她还真是看到了一朵小花。
凌微波不上班的时候一向打扮随意，而且她向来不爱打扮，怎么舒服就怎么来，怎么简单就怎么来，大夏天的，她也不喜欢穿牛仔裤，可是她向来保守，又穿不了那些性感的短裙，所以，夏天的时候，她一般都是穿棉质的碎花长裙。
今天的她，长及腰际的黑发飘在身侧，一身简单干净的米白色素雅长裙，脸白而瘦削，眼睛漆黑明亮，有如盛满星光的夜幕，看人的时候，带着点点蛊惑人心的碎芒。
叶怡看着她的装扮，觉得她平平无奇，可一对上她的眼睛，顿时心头惊叹。
好漂亮的一双眼睛！
叶怡在打量凌微波的时候，凌微波也在打量她，一开始，她没想到站在面前的这个人是卓妍俊的母亲，当她的目光缓缓扫荡在身上的时候，她才似乎有所觉悟，有些忐忑地开口：“是……”
她正想说，是伯母吗？
就被叶怡伸手的动作打断，叶怡伸出手，摸上她一头漂亮的黑发，柔声问：“你是凌微波？我儿子的女朋友？”
凌微波被她这么坦荡直白的话弄的脸一红，有些紧张地抱紧了怀里书，慢慢答道：“是，伯母。”
叶怡便笑了：“课没上完不要紧吧？陪伯母去喝杯茶？”
凌微波能说不吗？
叶怡带着她，开车去了学校附近的精品咖啡店。
坐在咖啡店里，叶怡看着面前一脸紧张兮兮的女孩，笑道：“你别紧张，弄的我都跟着紧张了，我只是来看看你，没别的意思，谁叫卓妍俊那小子把你护的这么紧，我这心头发痒，寝室难安，所以才来的。”
叶怡说话幽默，浑身上下又充斥着名门高户里出来的优雅气质，让人讨厌不起来。凌微波听她这样一说，立马回道：“这不怪他，是我还没想好去见伯母。”
她的话让叶怡两眼顿时一亮，这么维护她儿子呢？一句话都说不得！
见此，叶怡是满意的。
知道维护她儿子，知道心疼她儿子，这第一关，通过。
“是没打算跟我儿子在一起，所以才不愿意来见我们？”叶怡又问，绵绵话语里却有着针芒般的犀厉。
凌微波也不知道听没听懂她这话中的犀厉，只是平静地答道：“我母亲身体不好，父亲刚刚去世，而且我还没毕业，还不是谈这些的时候，所以，我才没去拜访伯母。”
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过多的辩解，也没有怯懦和悲伤，她的表现倒让叶怡有些刮目了，一般人被问及这种问题，都会立马向她表衷心的吧？
没想到她会这么平静。
凌微波之所有这么平静是因为她知道，以她的身份和地位，在叶怡面前矫情是没用的，所以，她只能实话实话，而她目前的情况也的确是如此。
叶怡听到她说母亲身体不好，父亲又刚刚过世，心里多少还是有点在意的。
为什么在意？
因为她的身份确实有点够不上攀上她卓家门户的地步，可是儿子喜欢，怎么办？
叶怡便问：“你母亲怎么了？”
她没问她父亲，既然是去世没多久，那这悲伤之事还是不要提及的好，不然在她面前落泪了，事后她儿子如果怪罪下来怎么办？
叶怡毕竟年长，哪些话该问，哪些话不该问，她还是非常清楚的。
凌微波想到自己的母亲，眼神暗了暗，摇头笑道：“没大事，就是身体不太好。”
“那你家中还有别人吗？兄弟姐妹有没有？”
“没有。”
“哦。”
叶怡又放宽了心，第二关，也算是通过了，贫穷点没关系，这女孩看不去并不像贪慕富贵的，也不是冲着自己儿子的身世去的，而且家中无兄弟姐妹，只有一个身体不太好的母亲，那以后，她儿子也不用应付她那边的亲戚，只要照顾好她母亲就行了。
以卓家的经济地位，请个高级保姆还是绰绰有余的。
叶怡一脸满意地笑，又跟着聊了一些学校里的事情，还有她老家石门镇的事情，当然，她也有向凌微波说卓妍俊小时候的事情，她说话幽默，又性子极温和，两人聊的很和谐。
出了咖啡厅，叶怡把墨镜带上，把凌微波送回学校后，开车回了卓宅，一回卓宅，她立马敲书房门，心情激动地对着卓海说着她今天见凌微波的所看所感以及所想。
卓海听完，醇醇一笑：“满意了？”
叶怡便瞪他：“这是什么话？什么叫满意了？我这不是好奇嘛。”
“再好奇她也是儿子的女人，在没嫁进卓家之前，你以后不要去找她了。”卓海拉住她，把她扯进怀里，沉沉地叮嘱。
叶怡抬头看他，问：“怎么这样说？”
卓海：“在妍俊没有处理好美国的事情前，我是不可能允许她嫁入卓家的。”
提到美国那边的事情，叶怡很适时的闭了嘴巴，这事儿，哪怕她在床上卖力讨好他，也没能让他松口，看来，儿子这一次是惹到他的底线了。
凌微波被叶怡召见这件事，在第二天，宋漠打电话来向她说去北京旅游的时候，她就跟宋漠说了，宋漠的反应是：“被皇太后召见的感觉如何？”
“没感觉。”
凌微波说的是大实话，她一刚开始有些紧张，后来真没感觉。卓妍俊的母亲确实很和蔼可亲，没有一点豪门贵妇的架子。
宋漠便呵呵笑道：“那就好，让我白担心了。”
凌微波：“嗯，你什么时候去北京？”
宋漠：“明天吧。”
凌微波：“这么快？你跟陈浩请假了？”
宋漠：“请了。”
凌微波：“那你去了可要好好玩，我也好想去北京，可是我母亲需要人照顾，没法去。”
宋漠道：“想去就请个保姆。”
凌微波：“不了，我不放心。”
宋漠：“那好吧，等我回来，我带好吃的给你。”
就知道吃！
凌微波无奈地抚额叹气，笑道：“人平安回来就行了，我又不像你。”
宋漠：……
她看起来像吃货吗？
凌微波还在办公室，没法与她聊太长时间，只聊了一会儿就挂了了，刚挂断，她的办公室门就被人敲响了，她淡声问：“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