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下午,陌卿烟匆忙回了戏班,一进戏班正堂就看到沈香兰沈班主和坤班一干众姐妹围坐在一起商讨着什么大事。
抬头一看到走进的陌卿烟,沈班主一拍大腿就要站起来说话。
“卿烟!你可算是……”
“事情我都清楚了!”
挥挥手止住了沈班主接下去的话,陌卿烟就匆匆走进众人,然后自己很快找了个安稳的位置坐了下来,面容严肃,复杂的心情简直不比这里的任何人要差。
“我回来的时候,在大帅府门口看到了乔家大少爷乔晓光和菊仙。”
“什么!你看到他们了!那他们怎么样!”
菊秋这个急性子,在众姐妹中是最坐不住的,伸手抓住了陌卿烟的袖子半天就是不愿意撒手。
“事情有些不太妙,菊仙被那段天理给…”
陌卿烟有些说不下去了,狠狠的一拍手边的桌子。段天理这个禽兽不如的畜牲,沈菊仙是她唯一的徒弟,他竟然会对她做出这样的事情出来!如果段天理是因为之前她陌卿烟的所作所为而报复她的话,那拿沈菊仙作为牺牲品就未免太过可恨了!尽管陌卿烟知道段天理就是这样的人!这样的本性的难移,一辈子都在做着这些伤天害理的事情。而偏偏自己的身上又存在着这个人的血脉,这样肮脏的血统,是她陌卿烟注定一辈子也无法抹去的耻辱。
尽管陌卿烟欲言又止,但在坐的大家也都听出了陌卿烟的意思!
震惊!愤怒!后悔!
“这个猪狗不如的浑蛋!”
菊秋冲动的站起身,陌卿烟随手一把拉住了她的袖管。
“你去干什么!”
陌卿烟怒道。
“我要去给菊仙报仇!杀了那个姓段的滚蛋!”
“你想怎么报仇!就自己这么一个弱女子冲进去?然后像乔晓光一样被那个段绍文抓住!在关起来!”
“我…我…”
“坐下!”
“可恶!”
沈菊秋一脸的不甘心,掀翻了面前的茶水杯。
尚菊笙抬头看了他们一眼,则是满脸的悔恨不已,如果当初她能在沈菊仙离开戏班的时候,就叫住他们,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么多不必要的事情了。
菊仙心里单纯,可她不是,当时,的她为什么会迟疑,为什么不快点做决定,而是一拖再拖到最后,却造成了今天这样的一个局面。
“卿烟,那你说怎么办,我们姐妹都听你的。”
尚菊笙沉思了片刻,抬头对陌卿烟道。
“把菊仙和乔晓光救出来。”
陌卿烟面色坚定的开口说道,然而下一秒,却陷入沉默。其实这一时,半会儿,她也不知该怎么救那两个人出来,无论是要去面对段绍文,还是段天理,陌卿烟都十分的不愿意。那个漆黑又肮脏不堪的地方,即使相隔百里也在不断散发着腥臭的气息。
可她不能放着沈菊仙和乔晓光在那里不管,菊仙心里现在一定跟难受,她担心沈菊仙在大帅府里待久了会出现什么意外的事故。
陌卿烟不说话,沈班主和其他姐妹就也跟着一句话也不敢说,因为他们知道,相比较自己,陌卿烟此刻心理一定是最不好受的,只是这个一向坚强,哪怕承受着再大的困难与委屈也会自己选择自己一个人扛,而不表现在所有人面前,他们现在所能做的就只有协助她,救所有人出来。
他们在等着一个答案。
就这样,戏班里外被一股强大的低气压所笼罩着,让无论是在里,还是在外的人都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所有人都在保持着沉默。
冷情月与陈德喜从外面进来的时候,所感受到的就是这样子的一个氛围。
“看来他们都已经知道了。”
陈德喜小心翼翼的站在远处,此刻竟不像以往一样的吵闹,而也是安静的不敢多说一句话,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师父,此刻师父也是面色凝重的吓人。
冷情月知道此刻陌卿烟在承受着什么样的压力,从陌卿烟到达北京的那一天起,她就知道对方在到处寻找沈墨宸。冷情月知道沈墨宸在哪,也留住了沈墨宸的一条命,可面对着这样的两个人,她,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因为她不忍心,不忍心把沈墨宸眼睛被戳瞎,嗓子被坏掉,腿脚又不利落的消息告诉陌卿烟。她怕她承受不了这样的后果,害怕她也会像乔晓光一样做出她拯救不了的傻事。
一直以来,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支撑着陌卿烟勇敢活下去的,就是沈墨宸,所以她才会从上海不辞辛苦的到达北京。
原本,身为一个来自异世界的她,冷情月,在知道这么多未来的情况下,本不该插手这么多的事情,可她是一个医生,哪怕是因为医德也好,此刻身处于历史中的她也无法置身事外。
既然不能说,那她就选择做。
“要救沈菊仙和乔晓光,缺了我和我徒弟怎么行!”
就在陌卿烟开口要说出她的计策的时候,门口处另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传了过来。
冷情月和陈德喜,这两个活宝能在这时候,也是帮了他们大忙了。
“你们…”
“我们怎么了?”
“没什么,当然是有任务要派给你们。”
陌卿烟十分认真的说着,从木椅上站了起来。
时间渐渐入夜,晚风吹着树枝飒飒作响。
段府大帅家门口,两个守门的跟班有一搭没一搭的一副快要睡着的模样。
府里人都睡了,可他们这时候,却不能睡,因为一旦出了意外,他们就算是有十个脑袋也承担不起。
就在这个十分静谧的这个夜晚,一阵规律的车辙声由远及近渐渐而来。
一位带着宽大帽沿的车夫,拉着一辆满是灰尘的面包车渐渐停靠在了大帅府门口,一根老旧的柱子旁边。
抬头睨了一眼大帅府门口的两个守卫,车夫从怀里掏出了一葫芦美酒就在大帅府门口大摇大摆的喝了起来。
两个看门的人不过就互相好奇的看了一眼,就没再搭理。
像这样值着夜班到处拉车,最后在某地休息的车夫,他们也不是没见过,偶尔还会和对方聊上几句。
“两位爷辛苦。这大半夜的还看门守夜啊。”
留着一搓的车夫突然问,声音倒是意外的年轻。
“唉,这不是没办法吗,工作。”
这两人又互相看了一眼,最后也是个自来熟,就跟着这车夫闲聊了起来。
也难怪,这大半夜的寂寞,就找个人聊聊天,解解闷。
“唉,家家有本难念经,就是这一入夜,天冷得很。”
车夫不禁感叹着,坐在台阶边上,一口就喝下去近半壶好酒暖身,末了还不忘嘬了嘬嘴。
酒香飘十里,两个守卫在一边看着,对这好酒的贪恋就全都写在了眼睛里。
“嘿,两位爷,这天也着实是紧,我这一个人喝酒也没意思,这还有一壶,要不两位尝尝。”
马夫说着,从马路上站起身,从怀里又掏出另一壶好酒,给两个人扔了过去。
两个看门的大哥也是没在意,以前贿赂他们喝酒吃肉的更是不少,笑了笑各自品尝了几口,就把这一壶的酒液尽数填进了肚子了。
这种天冷的时,刻,酒果然是个好东西,不消片刻,这两位就开始全身发暖,头还有些忽忽悠悠的。
从不记得自己的酒量竟会如此之差,这两人最后看到的就是车夫那笑得有些阴险的脸。
“这样就完了?两个没用的家伙。”
抬腿踢了踢倒在门口的这两个人,车夫陈德喜一脸嫌弃的样子把两个人扶了起来装作守卫的模样靠在了柱子两边。
“都搞定了吗?”
回头看了一眼同样乔装好,从暗处里出现的陌卿烟,陈德喜打了一个没有问题的手势。
“师父!”
同时,还有陌卿烟身后的冷情月,以及无论如何也要过来帮忙的菊秋和尚菊笙。
“我在门口给你们守着,你们赶紧进去把人带出来。”
难得冷情月这次没有选择亲自出马,而是让陈德喜在陌卿烟身后跟着,也难怪,相比较冷情月,曾经多次出入段大帅府的陌卿烟要更加熟悉这里的路线。
“我们去救菊仙,你们去打探一下乔晓光的下落。”
速战速决,陌卿烟在说完这句话之后,就带着陈德喜悄悄进了段大帅府。
“外面就交给你了。”
很快,菊秋和尚菊笙也从另一个方向稍稍溜了进去。
沈菊仙没想到此刻还会有人来救自己。
陈德喜?就是那个医馆里医生的徒弟。
听师父提起过,可是这时候,他怎么会来这里,自己明明与他无亲无故,难道是…
“菊仙!你说话啊!是我!师父我来救你了!”
“师父!”
沈菊仙感到全身都在颤抖,一步步爬到门口的时候,就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般。
“菊仙!你等着!师父这就救你出来!”
沈菊仙没说话,半晌听到一声锁扣的脆响,那紧闭的木门,就被人轻而易举的给打了开。
“嘿,开锁这种事,交给我陈德喜准没错。”
陈德喜一脸得意的看着手中铁丝围成的弯钩,竟十分感谢起自己的师父冷情月来。
“菊仙……”
“师父。”
猛的抱住看起来狼狈不堪的菊仙,陌卿烟对段天理的恨更是说不出的一层层加深着。
“师父这就带你出去。”
不敢耽误片刻,陌卿烟托起沈菊仙,就要匆匆离开这里,然而沈菊仙此时,的心思,却并不在这个上面。
“师父!浩光他!浩光他…已经死了。我已经…”
“谁说乔晓光已经死了?他还活的好好的,就是乔家被段天理给抄了底朝天。”
陈德喜突然道。
“晓光他!没死!”
有些不敢相信自己耳朵里面听到的,菊仙一脸的难以置信,可身为师父认识的人,还能来救她,陈德喜就没有理由在这个时候,骗她。而且师父似乎也默认了,这么说是那个小厮骗了她?
她差一点,只差那么一点就再也见不到浩光了。
“浩光没死,那他现在在哪?”
沈菊仙想知道,迫不及待的想知道。
陌卿烟叹了口气。
“他现在被关在更严密的地方,段天理给他安了一个莫须有的罪名,说是明天早上就要被送去别的地方处决。”
“什么!师父!我们…”
“我们今天还救不了他,只能先带你走!剩下的我们再回去从长计议。”
既然陌卿烟都这么说了,菊仙也只能照办,因为一时,的安心与长时间的悲痛欲绝,沈菊仙在坚持着和陌卿烟离开段大帅府之后,就再也支撑不住的昏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