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元奇面色阴沉的坐在书房,手指紧紧握着一个茶杯,他的夫人廖玉梅站在他身后给他捏肩。
“这混丫头,我斗不过她父亲,难道还搞不定她不成!”“嘭”的一声,洛元奇气愤的将茶杯摔在地上,“更衣,准备上殿!”
“咚!咚!咚!咚!咚!”五鼓初起,百官上朝。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庄重威严的大殿之中,百官俯首朝拜。皇帝庄严沉稳的声音响起“众卿平身,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洛元奇疾步走出,“臣,有事齐奏。”
“说。”
“老臣自幼与家兄洛锋感情深厚,听闻他遇害之时,甚是伤痛,如今他只留下一女,自幼被娇惯,脾气也有些乖戾,不若寻常女儿。更是在圣上面前大胆要求在军营锻炼,臣恐她再受什么伤,便无法向九泉之下的兄长交代了啊!”说完还假意抹了一把眼泪。
皇帝黎安皓略有深意的看着洛元奇。
洛元奇背后有些发凉,但仍继续说着,“臣斗胆请求陛下让老臣代替兄长亲自教导她,免了她在军营吃苦受累。”说完便是向着皇帝大拜。
“洛卿请起,此事朕自有考量,爱卿不必担心,威远大将军乃我国功臣,他的女儿朕自不会亏待。且威远将军之女洛缨的性情直爽,有将门儿女的风范,怎能说是乖戾呢。听闻北齐出了一名女将军,斩的我国北境大军连连败退……”皇帝双眼微眯,语气依然平静,但洛元奇心中一颤,连忙告罪。“此事是微臣的失职,那妖女战力不强但诡计频出,微臣定当竭力将之战退,护好边境。”
皇帝微微点头,“嗯。今天早朝就到这里吧,退朝。”
皇帝退朝后,回到上书房,召来了靳天祈。
皇帝冷哼一声,“洛元奇以为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边境都守不好,还想威远将军的爵位,若不是当年他是站在我这一派的,有助我之功我早已不留情面!”
靳天祈一袭白袍坐在皇帝对面,缓缓倒了一盏茶,淡淡的说道:“洛元奇本就刚猛不足,也只是善用计谋,如今碰上一个比他更善施计的人自然败下阵来。”
黎安皓扶额,无奈叹道“自洛锋死后,我朝竟一个堪当大任的将军也找不出了?老将刚死,新将未成,我朝武力正值青黄不接之期啊……”
靳天祈饮着茶,似不经意的说道:“陛下,或许我们可以,剑走偏锋……”
黎安皓眼中出现一抹亮光,暗自沉吟道:“剑走偏锋……”
而此时,洛元奇回府后,面色一直阴沉难看的很。廖玉梅听得事情经过,恨恨地说,“连皇帝都偏向那个臭丫头,他哪一点入了皇上的眼了!不行,老爷此女决不可久留!”洛元奇沉思了一会,“皇上上位的功劳都是在战场上拼杀出来的,不拘小节,洛缨这丫头的举动虽然较为出格,可是在皇帝眼里就是勇敢,有担当,因此入了他的眼也未可知。”洛元奇眼微眯,其中透露出一丝凶芒,“既然如此,我便不能留你了。洛缨,别怪叔父心狠……”
窗外黑衣人一闪而过。
“主子,洛元奇那边准备向洛缨小姐出手了。”
书桌前正在练字那人的手稍稍一顿,随即又恢复正常。“知道了,去吧。”
自从知道了洛元奇上殿说服不成,洛缨总有些心神不定。她知道,这件事没有这么快结束的,洛元奇必有后招。她坐在府中的落幽亭中,看着平静的湖面,但谁也不知道,这水深处,会有怎样的波涛汹涌。洛缨轻触脖颈出那条谁也看不到的红线,胸口突然一阵刺痛,眼前出现的依旧是漫天的血色。她低喃:“我的重生,已让一切都改变,这条线到底是什么,只是为了让我时,刻谨记上一世的血仇么……”
洛缨身边的大丫鬟紫楠轻轻走到洛缨身后,为她披上一件披风。“小姐,快入冬了,外头冷,要多加件衣服小心生病才好。”洛缨回头看了看这个从小陪伴她长大,一直不离不弃的丫鬟,嘴角轻轻扬起,“知道了,我们进屋去吧。”
刚回到屋内,就有丫鬟递了一封信函给她。“小姐,老家泰郡的来信。”洛缨接过信,沉思,老家哪儿多年未有联系怎会突然……她不急不缓的拆开信,看完信上的内容后,轻轻皱了皱眉。
紫楠在一旁,疑惑的问:“小姐,信上写了什么?”
“老家的老族长说,要我把父母送回去安葬……”洛缨收好信,走到窗户,静静地看着外面的天。紫楠在她身后问:“有什么不妥么?”洛缨摇了摇头:“没有,你吩咐下去,要府里的人准备一下。我择日送父母灵柩回乡安葬。”
洛缨心有不安,那年也是在回老家的路上……她摇摇头,甩去这些纷乱的思想,告诉自己,没事的,别多想。
第二天,洛缨带着父母灵柩上路回老家。老家比较偏远,途中要走过几条崎岖的山道。洛缨一直在嘱咐抬运灵柩的人小心平稳行路。
行路的第二天,突下暴雨,洛缨一行人被困于山间一个山洞内。洛缨撩开额前微湿的发,有些焦急的问道抬运灵柩的下人及府兵们:“我父母灵柩可好?”听到他们的确认才稍稍安心。
洛缨走到洞口,看着微暗的天色,与下个不停的雨,心中的不安之感愈加强烈。她转身有告诫府兵们加强戒备。
半夜,人都已熟睡,只有洛缨因心有不安,未曾安睡。忽然,她似听到洞外有“沙沙”的响声,不像是雨打落叶的声音。她猛然做起,悄悄走到洞口,看到一群黑衣人拿着武器鬼鬼祟祟的往山洞而来。她眯眼,心下一沉,暗道:“就知道他不会这么轻易的放过我。”她迅速叫醒府兵们,要他们轻身行动,迅速隐蔽。
众人皆迅速找好位置隐藏好,洛缨则紧贴这岩壁等待着战斗的开始。
脚步声越来越近,洛缨估算了一下,对方的人大约有己方的三四倍之多,虽说这些府兵都是父亲曾精心培养出来的,但是洛缨仍有些信心不足。
“嘭!”天边炸响一道雷,闪电的光短暂的照亮了山间。“啊!”府兵们抓住先机,率先出手攻击。顿时,山间一片铿锵之音。对方虽短暂的被打乱阵脚,但毕竟胜在人多,又迅速的反应过来。而洛缨被几人合力围攻,红缨枪上的红穗也被鲜血浸透。渐渐地,在对方进退有序的围攻之下,洛缨此方渐成颓势。洛缨在打斗中还关注着整体的形式,心下一凝。
他竟然,他竟然派出的是他手下精锐的战士!可真是下了狠手啊!
洛缨大喊,“府中兄弟们,父亲生前待你们不薄,死后他的灵柩还要遭人侵犯,这是对威远将军府的侮辱!你们是父亲训练出来的,不会比他们差,杀!”
“杀!”众人跟着大喊,颓势净退,士气又开始大增,一时间竟又反杀了不少人。然而,再怎么鼓舞士气,人也有力竭之时,洛缨此方原本十八人此时,仅剩五六人,在对方的不断逼迫下,渐渐靠近一处断崖。
洛缨全身已被淋湿,身上分不清到底是血水,还是雨水。她毕竟是女子,身体体力已有不支,她回头看了看身后的断崖,眼中露出悲怆之色。我竟是要重复上一世的结局么……
突然,在她眼前开始模糊之时,一个温暖的怀抱接住了她。在她昏迷之前,只听到一个冰冷的声音响起,“全力绞杀,留几个活口,不死就好。”
“缨儿,好好活着……好好的活下去……”洛缨看见父母在远处向自己挥手,她想走上前去,但他们越走越远,越走越远,直至消失不见。“爹!娘!”洛缨大叫了一声,猛地醒来。是梦……
洛缨扶额,突然看到床头有两个娇俏的小侍女惊喜的看着她,“小姐,你终于醒啦!”一个连忙扶她坐起,垫好靠枕,另一个急匆匆的奔了出去。洛缨紧张地问那侍女:“我这是在哪?我父母的灵柩呢,随我一起的那些人呢?”小侍女恭敬的回答:“这里是我家主人在玉兰城的一座府邸,小姐父母的灵柩也安放在府中后院,随小姐的那些人…”小侍女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死去的就地安葬了,其余的安排在一处医馆治伤。”洛缨轻轻皱眉,刚想再问些什么,便见房门打开,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她视野之中。洛缨募地舒了一口气”原来是你。”但眼眸中又闪过一丝讶异。
今日的他与往日格外不同,虽知隐藏在他嬉笑放浪的外表之下是另一幅模样,但…真的见到,还是令她有些愣神。
一身黑衣,金龙点缀,棱角分明的脸庞犹如雕刻般冷峻,一双幽深至极的黑眸流转着捉摸不透的幽光,英俊绝伦,却又透着一丝神秘的魅惑人心。
“挚云……”洛缨轻轻唤了一声。
楚挚云只是站在她窗前静静地看着他,不言语,似乎感觉到他压抑着一股怒气。而此时,旁边的侍女们都已悄悄退下。
洛缨不知他为何而气,有些疑问,“你是在生我的气么?”楚挚云叹了一口气,坐到她床头,把他的被子扯上了些,摇头到,“没有,是我去晚了……”
洛缨垂眸,低喃道:“归根结底,还是我没用,保护不了身边的人。”
突然,一张大手覆在了她的头上,轻轻揉了揉,“小缨缨,这么想可就错了哟,不要把所有罪责推在自己头上,会很累的。放心,我会帮你的……”洛缨惊讶的抬头看向楚挚云,而此时,在她头上的那只大手故意捣乱,将她的头发揉乱。楚挚云又恢复平常的表情,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嬉笑到,“小缨缨的头发真好揉。”洛缨知他不想多说什么,也不再多问,无奈的打开他放在她头上肆虐的大手,瞪他一眼“不许乱碰我头发!”楚挚云收回手,狐眼一挑,笑道,“好,不碰了,你猜刚醒,先吃点东西。”说完拍拍手,便有人送吃的进来,都是些清淡的。楚挚云转过身背对着洛缨,让侍女过来伺候洛缨起床,洛缨摇摇头拒绝:“我没那么虚弱,自己可以。”说完,自己起床更好衣,开始吃东西。
楚挚云就坐在对面静静地看着她吃。因为睡了几日,本就饿了,洛缨迅速吃完了桌上的食物,拿起旁边的手帕擦擦嘴,抬头,便与楚挚云对视,她轻轻对他笑了笑,“我想出去走走。”
“外边很冷,有什么好走的。”楚挚云装作委屈的样子,“小缨缨,我,可是好不容易将你救下来的耶,一出门又病了,我会伤心的。”
洛缨安静的凝视着楚挚云,不说话,她知道他是在担心他,怕她跑去见到在医馆的府兵又伤心,她能想象他们的伤有多重。但是,这是她的错失,她必须面对。
“挚云,我要去医馆,明天,我就离开。”洛缨沉静的说。
楚挚云委屈的喊道:“你个小没良心的,刚把你救好,你就溜,你要怎么赔偿。”
“回来给你做我最拿手的一道菜。”洛缨嘴角微微上扬,眼角泛出些许温暖的光。
楚挚云微微怔了怔,转而作惊讶状,“小缨缨你居然会煮菜!这么说定了,可不能赖,我会派人盯着你,不让你跑掉的。”洛缨心中一暖,自他出现在他身边,虽然总一副吊儿郎当不靠谱的样子,但危难时,刻,相帮的总是他,她知他只是一次为借口派人保护她,心中一暖,“放心,不会赖掉的。”
洛缨换了一身藕荷色的较为素淡的衣裙,随楚挚云上了马车。此时,洛缨静了下来,细细回想当时,的场景,和整个事件的过程。
她之前就担心洛元奇会下暗手,特地换了道走,整条路线的行走也是不规律的,如何洛元奇还会在如此恰当的时,机派出这样一队精锐的人马。如果说是一路跟随,她不可能不发现,而且他既然敢派出他军中的人马,就一定有万无一失的把握,毕竟,私自调用军队是大罪。除非,队伍里有内奸,而且洛元奇背后必还有一股实力,所以他才敢如此有恃无恐。
洛缨皱眉,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了。现在的她还太弱小,看来,有些事,她要加紧做了……洛缨暗自握紧拳头。
楚挚云看着洛缨独自沉思的身影,眸中浮现深深的关怀之色。无意间,他挑起窗帘往外看了一眼,一袭白袍消失在街道的转角,楚挚云挑眉,暗道,他怎会在这……
医馆较为偏僻,不引人注目。洛缨和楚挚云下车后,里边已有人来开门迎接。“公子,小姐,里边请。”
这医馆外边虽看着简陋,但里边的装修,却素净不失雅致。“云小子,过来啦。”一个虽苍老但仍旧精神的声音从院内传来。两人走进内院,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正在院中挑拣药材,头都没有回。
楚挚云,却恭敬地像老人鞠了个躬,然后笑着回道,“是啊,林老,挚云今天特意来见你,顺便看看那几个人伤势如何。”林老听罢,放下手中的药材,转过身来撇楚挚云一眼,“你当我林老头傻呢,只怕是特意带着你旁边这丫头来看病人,顺便看看我吧。”楚挚云忙否认到:“怎么会呢,林老,我可还准备了你最爱的松花酒呢。这个季节,这就可不多咯!”只见林老一瞪眼,对着楚挚云喝道:“带来了,还不赶紧给我!磨蹭什么。”“是是是~”楚挚云拍拍手,立即有人抱了几坛子酒上来。看到酒,林老眼睛就如放光了一般,立马不管楚挚云了,只向他摆摆手,告诉他那几个人在后面客房,要他自己去看。
洛缨好奇的打量了眼这位老人。他看起来也只是一个很平常的老人,而且脾气似乎不太好,看满院的药材还有听他说的话,应该医术不错。但,他是第一个洛缨看到楚挚云认真尊敬的人……
心底慢慢思索着,然后跟着楚挚云来到后边的客房。
推开门,看到仍躺在床上不能动弹的几个府兵,洛缨的神色有些伤感。那日,是他们拼死护在她的前面……他们是父亲训练出来的,可仅因她一个失误,就只是他们损失大数。
她现在本该全心相信他们,然而想到他们当中有可能便有导致此次事件的内奸,洛缨的心情有些复杂。她现在还没有接掌父亲的全部势力,甚至接掌了的,她也无法如臂指使的调遣。
她在病房内看了一下他们的情况,轻轻皱了皱眉,他们伤的都比他要重得多,现在药力未散,皆尚处于昏迷状态。毕竟这些人面对的是战场上历经过无数战役的精兵,而他们只是在府中训练,并未上过战场……
过了一会儿,洛缨便出来了,靠着门,望着湛蓝的天空。她必须要尽快将父母的灵柩运回,不然再拖延,老家那边只怕又会让叔父寻了理由给她安上一个不孝的罪名。然而她现在无人手可用,不仅如此,她还要谨防身边是否有内奸。她头疼的揉揉太阳穴,暗道,如今她的处境可真算不上好呢。
只要过了这一关,等她回到京城,或许会好一些。现在唯一的办法,她看了一眼旁边等候着他的楚挚云,或许只有他能够帮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