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姆叫醒她时,是下午两点多,滴水未进的她有些虚弱,经由保姆扶着才下了床。
“太太,我烧了您爱吃盐水虾,您——”保姆见她往洗手间去,自己整理起了被子。
淡蓝色床单上明显的一滩血迹吓坏了保姆,她惊叫一声,一时要说什么也忘记了。
庄晚晴正刷着牙,听见保姆的叫声慌忙跑了出来,刺眼的红色也让她怔了一怔。
“我去打电话给先生!”保姆说着就往外跑,却被庄晚晴拉住。
她神色倔强,“我自己去就好了,别打电话给他。”
“这……”保姆有些为难。
太太的身孕还没满三个月就见了血,很有可能是小产,先生一向对太太呵护有加,生怕她磕着碰着,现如今这么危险的状况,太太却不让说,能行吗?
保姆知道二人可能是吵架了,先生上午出去的时候脸色铁青,吓得她大气都不敢出。
她心想小两口床头吵架床尾和,不会有隔夜仇的,所以保姆嘴上应声说是,但等庄晚晴一出门她就给厉南爵打了电话。
电话那边环境嘈杂,保姆说了好几遍,厉南爵才听清内容,他沉默了一会儿就让保姆跟着去照顾,冷冷挂断了电话。
酒吧内音乐躁动,舞池里疯狂摆动身体的酒色男女脸上洋溢着激动的神情,唯有二楼僻静角落里的男子一脸淡漠,他身姿袖长,慵懒躺在真皮沙发上,举手投足都散发着与周围不符的沉寂优雅。
坐在他对面的厉程禹心情倒是不错,连续喝了三杯鸡尾酒,眼神四处游走着,寻找今晚的猎物。
“你们闹矛盾了?”厉程禹扯着嗓子问了一句。
厉南爵找他喝酒,倒是头一回,不过也不知道是谁惹了他,他已经在酒吧坐了两个多小时,全程冷着脸一言不发。
起初厉程禹以为是生意上的事,最近他和陆耀斯两家公司明争暗斗,摩擦不小,但当他看到厉南爵接听电话时的紧张神情,他一下子就明白了原因。
除了小晚,还真没有人能有本事让他大哥要到酒吧买醉消愁的地步。
“别喝闷酒,来,干一杯!”厉程禹见他仍是冷着脸不说话,举起酒杯凑了上去。
厉南爵沉了沉眼,仰头把酒杯里的威士忌一饮而尽。
他沉寂的仿佛全世界都被他隔离了开来,不言不语的镇守在自己领地,谁也进不去,唯有厉程禹在自顾自的说着话。
“我前两天接了好莱坞的一部戏,三个月内就会进组,估计要一两年才能回来,可能看不到我大侄子出生了。”厉程禹一双桃花眼一笑就弯成了月牙,他打了个响指让服务生倒酒,仰头睡在沙发上,看起来有点醉了。
美国那边的邀约不是一次两次了,经纪人有意让他往好莱坞发展,他却一再推脱,说适应不了国外的生活,但其中的真正的缘由只有他自己明白。
现如今小晚怀上孩子了,或许是该走了。
“走之前想看你们秀个恩爱都难么?”他摇摇头,笑的有些自嘲。
厉南爵没有回话,拿起台子上的烟盒,目光瞥了眼安静黑屏的手机,随即抽出根烟点燃,烟雾随着指尖弥漫开来,他眉宇间的淡漠越发寂寥。
医院内,庄晚晴被保姆扶着躺到了床上,所幸是结果并不坏,医生说有轻微小产症状,需要住院观察一周,以后小心一点就不会有什么问题。
折腾了一天,她脸色有些苍白。
“太太,您手机响了。”保姆把台子上的手机递给庄晚晴,她低头看了一眼,迅速回了个自己的坐标过去。
厉程禹收到回信时,他倚在过道上抽烟,走廊尽头仍是震耳欲聋的音乐和兴奋的嘶吼,他现在看起来与在外面时有些不同,整个人内敛许多,他把手机搁在手心里等待着,一有动静他立马就能看到。
忽的,有人撞到了他,手机也随着那人的动作脱手而出,摔在地上。
“对不起。”那人声音有些沙哑,语气沉沉的。
厉程禹没理他,蹲下身要去捡,那人却快他一步拿起了手机递唤给他,厉程禹不悦的皱起眉,斜了那人一眼,他戴着顶鸭舌帽,看不清脸。
厉程禹只当他是磕高了,没多在意,径直回了二楼。
没多久厉南爵接了个电话就走了,餐桌上摆了满满一台子酒瓶,威士忌、鸡尾酒、红葡萄酒各种各样全都空了,他却仍是很清醒。
隔天厉程禹才去医院看庄晚晴,她看起来状态还不错,只是不怎么说话。
接连几天的大雪让气温骤降,庄晚晴就一直裹在被窝里,偶尔厉程禹来,二人就有一搭没一搭的开玩笑,气氛却怎么也活跃不起来。
出院那天,厉南爵也没出现,来接庄晚晴的人是厉程禹。
“我们去海边的旋转餐厅吃饭吃午饭吧,他们新推的菜系还不错。”厉程禹今天特地开了房车,心想着舒适度高一些。
他见庄晚晴不说话,转过头笑道,“我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某人请过去,小晚——”
忽的,庄晚晴安静色的脸大惊失色,她慌乱的抓住厉程禹,“前面有车!”
厉程禹意识到危险时,打反向盘已经来不及了,面包车伴随着刺耳的刹车声直直冲了过来,他想也不想的直接扑在了庄晚晴身上,把她护在身底。
再醒来,额头的刺痛疼的他龇牙咧嘴,两辆车猛烈冲撞在一起的画面也随之浮上脑海。
“小晚!”他想要起身,却发现动不了,低头一看,密密麻麻的绳子把他绑的严严实实。
站在厉程禹身前的是四个身形健壮的黑衣大汉,他迅速观察了周围的环境,狠狠啐了一口,丝毫没有惧色,“和我一起的女孩呢?”
“好生伺候着呢,厉二少主宽心,厉家少主的夫人,给我十个胆儿,我也不敢动。”四个壮汉让出条道,中年男人阴笑着走了出来。
这里是郊外一间废弃工厂,周围是杂乱四处丢弃的桌椅,看起来十分冷清。
厉程禹被绑在水泥柱上的狼狈模样让他心里有些畸形的快感。
“说吧,你想要什么。”
厉程禹语气轻松,像是在面对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二少主果然有魄力,如果我说我要你厉家家破人亡,你给不给?”中年男子体态臃肿,重重的眼袋挂在枯黄的瞳孔下,说话时透着一股歇斯底里。
“你过来。”厉程禹语气轻蔑,他扬起嘴角,示意中年男人过去。
中年男人浑浊的眼睛看了看身边的强壮大汉,迈着轻松的步子走过去,蹲到厉程禹面前,他挑衅的用打火机戳住厉程禹胸膛。
“我过来了,你能把我怎么样?”中年男人笑的极为猖狂,又贴近了一点,几乎把脸凑到厉程禹面前,脸上满是不屑的表情。
“我能怎么样?”厉程禹美艳的桃花眼慢慢爬上一层红,阴森嗜血,呼吸起伏间竟把打火机顶的往后退了退。
他看中年男人露出了丝怯意,勾魂的笑了笑,把身后早已解开的绳子猛地扯开,一脚胸闷的直射男人的人中,声音凶狠,“我他妈要操翻你全家!”
中年男人没想到厉程禹趁着说话的空隙已经挣脱了绳子,他被踢倒在地,吃痛的直叫唤,“草!给我把他腿剁了!往死里整!”
废弃工厂环境空旷,早已观察好地形的厉程禹快速甩开身后的壮汉,跑向了二楼的房间。
“小晚!小晚!你在哪里!”
他刚刚看到有个人进了二楼某个房间,兴许庄晚晴就在里面,他狂奔向记忆中的位置。
身后大汉穷追不舍,他没有回旋的余地,直接冲了进去,迅速把门锁上。
举着椅子腿的庄晚晴还惊魂未定,瞧见有人进来,吓得腿差点软下去,一看是厉程禹,整个人终于放松下来,像虚脱了一般,脸色苍白。
厉程禹气喘吁吁,他背后紧紧靠在有些腐朽的木门上,他隐约听到几个壮汉正在商量着撞门。
看到庄晚晴没事,他重重松口气,但是目前的情况仍是十分危险,他们没有考虑的时间。
“小晚,你听我说,我认识这个人,他是穷途末路了才做这种事,你别害怕,他的人手应该只有门外的几个人,我可以应付得来,所以你现在要做的就是跑,头也不回的往外跑,知道吗?”
门外传来几个大汉撞门的声音,挡在门上的厉程禹身体踉跄了一下,表情有些痛苦,撞击的力量几乎全在他背上。
“程禹,我不走,只要我们再坚持一会儿就好,厉南爵赶过来了!”庄晚晴胡乱的摸了摸脸上的碎发,也上前推住门,和厉程禹一起承受着重力的撞击。
木质门年久失修,门缝处很快就有了松动的迹象。
“小晚,门撑不住了,你躲到一边,我数三下就打开门,我会挡住他们,你赶紧跑!”厉程禹已是满头大汗,他现在十分懊恼自己的冲动,如果他引开他们,兴许庄晚晴的逃生机会会更大。
“我不走!我不会丢下你!”
“别说傻话!”
厉程禹心下一狠,一把推开庄晚晴,打开了门,紧接着一脚把门边堆积的摇摇欲坠的废弃物品踢倒,四个壮汉面对突如其来的攻击,一时慌乱的只顾护住身体,全然没有注意到庄晚晴。
庄晚晴已经被眼前的局面吓蒙了,几个壮汉慢慢向厉程禹逼近,厉程禹寡势单力薄,根本不可能有突破重围的可能。
她颤抖着,跑向门外抓起一个铁棍要冲进去。
“庄晚晴!”忽然一个熟悉的从远处传来,急切的呼唤着她的名字!
是厉南爵来了!
他身后还有一群佩带武器的警察。
庄晚晴大脑已经没办法思考,她凭着身体本能,撒腿快速向厉南爵跑去。
短短十几步路,却像是跑了很久,用了很多力气才到达厉南爵的怀抱,庄晚晴看着他的脸慢慢贴近,眼泪托眶而出,然后又笑了。
厉程禹和她,都安全了。
终于,被一个温暖踏实的怀抱紧紧圈住,所有的危险因素全都被隔之在外。
“庄晚晴,你这个蠢女人!”厉南爵气急败坏的又紧了紧怀抱。
她抹掉眼泪要说点什么,却忽然眼前一黑,身体不受控制的向边上倒去。
庄晚晴重重跌坐在地,原本冲向房间的警察又有一部分赶了出来,制服了手持利刀的男子,他的鸭舌帽滚落到庄晚晴脚边。
她瞳孔放大,大脑空白了几秒才发现,厉南爵为她挡了一刀。
鲜血,染红了夕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