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我们是人,为什么不用人类的大脑去思考,为什么要用这么极端的方式去选择爱一个人?孩子生下来,你是母亲我是父亲,这是谁也没有办法泯灭的事实,可你如果一直这样下去,我也许会当不成孩子的父亲。”
她说:“我爱你,就是极端的方式。”
他说:“可是,我爱伊映雪,那个女人在我眼里在我心中挥之不去。谁也没有办法代替,谁也不能代替。”
伊映雪的心痛了,前所未有的痛,比那时候,穆少峰把自己置身于火海之中还要痛。曾经放弃了一次,如今,是第二次,第二次,难道还要在放弃吗?
起身,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之中,伊映雪直径走出KTV,夜里寒冷的风吹了过来,刺痛了自己的皮肤,深入骨髓。
他娘的,春天的晚上竟然还这么冷。
穆少峰和杨明悦还没能走远,伊映雪快步上前,脚下不停的加速加速,她想,要追上他们,追上之后,她要告诉穆少峰,她爱他,爱的撕心裂肺,爱的死去活来,爱的...都想不起自己是谁了。
她从来没有在这个世界上爱过一个人,想起来的时候,哪怕是痛,都是甜的。从来没有一个人在她心里落地,而且,还在地面上烙下了一个痕迹,就像彗星装了地球之后留下的巨大的天坑,无论用多少的东西都不能复原。
脚步开始从快走到小跑,伊映雪冲上去一把抓住穆少峰被强行拉着的手。
回头,杨明悦表情惊讶的看着伊映雪。
抓过他冰凉的手腕,放在手里有一丝刺骨,说:“穆少峰,不要走。”
他回过头,表情同样惊讶,说:“映雪...”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这么长时间你从来不知道我有多爱你,连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大学我暗恋你快四年,和你在一起快一年,但这只是一个数字,一个能证明我们的的确确在一起过的数字。然而,等你真正离开我的时候,我觉得,连呼吸都不可能了。”
伊映雪有很多的话说,从前一直不敢说,而如今,为了不让眼前的男人再离开自己,为了再一次紧紧抓住自己的幸福,她逼着自己说:“你走,我就心痛,像针扎了一样,我从不知道我的心竟然是会痛的,我以为在小说里才有心痛这一说,但是,当我真正体会到心痛的时候,是真的痛。你离我近的时候,我觉得痛,那种痛是怕失去你的痛,你离我远,我也痛,那种痛是怕再也见不到你的痛,你在我身边,我还痛,那种痛,是爱的痛。”
有这么一个故事,从前,有两只刺猬,他们彼此相爱,每天从太阳升起到落下都会在一起团成一团。狂风骤雨不能驱散他们对彼此的忠贞,即使是噩梦连连的夜晚,也总有它的陪伴。
他们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够在有生之年拥抱在一起,可他们的身上长满了刺,无论是谁靠近,都会遍体鳞伤。有一天,公刺猬对母刺猬说:“我想为了你拔掉身上所有的刺,因为我想拥抱你。”
母刺猬说:“傻瓜,你拔掉了身上的刺,岂不是不是从前的你?”
公刺猬说:“可是,我不能给你爱的拥抱。”
母刺猬说:“我不要爱的拥抱,我只要你还是你,而我还爱着你,我们就是刺猬,身上的刺是我们的武装,任何一个人都不能褪去武装,不然,就会因为爱情而牺牲自己。我爱你,也一样爱着你身上能刺伤我的刺,因为我的身上,也有能刺伤你,却也爱着你的刺。”
被杨明悦抓着的穆少峰的手腕愈来愈松,直到他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杨明悦也不再紧抓着。
“什么都拆散不了我们对吗?”望着她,伊映雪说。
点头,穆少峰笑道:“恩,任何人。”
在那一刻,在距离人生戛然而止很遥远的地方,穆少峰忽然很想牵着伊映雪的手逃走,从前,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仍然走不出穆疆的手掌心,然而今天,在什么都没有准备的情况下,穆少峰忽然想要带着眼前的女人离开。
离开这个喧嚣的世界,或者找一座无人管辖的山,用能找到的东西,搭建一个小木屋,然后,安安静静的在那里过一辈子。
纵然是无人问津,只要彼此幸福,就是世界上最大的幸福。
风在耳边吹的声声做响,穆少峰挣开杨明悦的手,牵着伊映雪,转身跑去。
他们走的竟是那样快,快的让站在那里的杨明悦忘了察觉。
“穆少峰!”她大声喊着,可面前的人却已经牵着伊映雪跑了许远。
顷刻间,她像个疯子,忘记了还身怀有孕,忘记了还穿着高跟鞋,忘记了,前面就是车辆穿梭的马路,在穆少峰和伊映雪跑开的方向,她竭尽全力的向前奔跑。
高跟鞋细长的跟落在地上,滴滴答答声声作响,鞋跟落在水泥地上,周围都为之颤动。
她大声的叫着,一声声穆少峰,在漆黑的夜里撕裂了暗色的上空,在众多个与自己擦肩而过的行人中,她的声音,如同绑在横木上待宰的肥猪,恐怖而凄凉。
穆少峰拉着伊映雪一路向前飞奔,穿过人群跑到马路对面的人行道上,头顶上五颜六色的霓虹灯打在他们脸上,五颜六色的,透满了诡异。
只有路过的行人止住脚步,惊悚的目光盯着一个大腹便便却仍然踩着高跟鞋浓妆艳抹的女人在黑夜里拨开人群,朝着马路飞奔。目光衔接的地方,一男一女犹如两颗新星一样闪耀在夜色里。
这个世界,疯狂的就像世界末日。
马路上开始想起了刺耳的喇叭声,逐渐的,开始有了刹车的声音,刺耳冗长。杨明悦仍然撕心裂肺的咆哮着,穿梭在人群和车辆之中,站在马路的正中间,憋足了劲头,朝着前面仍旧奔跑着的男女,嚎叫着:“穆少峰!!!”
声音的分贝刺破了长空,进入伊映雪的耳中,大脑瞬间清醒,停下脚步,也强制穆少峰停下脚步,站在刚好被树木遮住的黑暗的地方,看着酒吧门口的马路上,站着的气喘吁吁的杨明悦。
她还挺着大肚子,目光却在遥远的距离里更加凶狠和恶毒。
“我一定会和你结婚的!你一定要和我结婚!我怀着你的孩子!你的集团需要我!你的家需要我!”她大声咆哮着:“我爱你!我...爱你。”
杨明悦的声音逐渐变小,弓着身子气喘吁吁,头上的冷汗大颗大颗的落到地上,都能听见滴答滴答的响声。
迈着沉重的步伐,她想转身回去,对她来说,能让穆少峰听到这句话是她做的最重要的决定,慢慢向前移动脚步,她只是想,过了马路,可以和穆少峰说更多想说的话。马上就要结婚了,怎么可以在这个关键的时候带着别的男人离开。
只有现实才能让他止住脚步,离开她IS毁灭,这个世界上,就再也不会有穆少峰。
想着,杨明悦的嘴角还有笑容,马路对面的他们已经停下脚步,等她向前迈着,却看见,被遮挡住光线的树木下,两个黑色的影子又开始跳动起来。
“许慕!”
杨明悦嘶声长啸之中,还夹杂了一阵刺耳的火车刹车声,在那条拥有双向行驶的道路上,一辆蓝色的货车从远处飞速驶来。这里是一条人声鼎沸的街道却又宽阔的马路...
只是简单的一声‘砰’,随后,即是道路两旁的行人惊声尖叫的声音,剧烈的声音传送到伊映雪的耳朵里,脚下一滑,狠狠摔在了地上。
在不经意之间,被穆少峰紧紧抓着的手腕松开,伊映雪被摔到了许远的地方,伴随着马路上阵阵惊呼和吵杂声,她,就像是被海浪吞噬的人们,微薄而渺小。
一滩血液,黏稠刺鼻,在巨大的画布上逐渐蔓延、放大,漂亮,深入人心。
接下来的事情,再也不知道,伊映雪只听见身边的穆少峰,抛下自己,朝着人群涌动的的地方飞奔过去,或有撕心裂肺的叫声,或有哀嚎,此刻,都与伊映雪无关。已是春季,可地上冰冷的水泥,仍旧刺痛了骨头,深入心脏。
呼吸,都痛了。
有人说,蝴蝶注定飞不过沧海,因为沧海的对岸早已经没人等待,没有等待的彼岸,让蝴蝶拿什么勇气去和生命对抗。
在那之后,伊映雪再也没有去见过穆少峰,而他们,就像是早已经对彼此疲倦了的情侣一样,彼此再无交集。她想,真的是该自己作出决定的时候了,也许,真该离开了。
玻璃窗外的阳光刺伤了眼睛,将她照回现实,鼻子酸胀发热,却掉不下一滴眼泪。这时候不允许人伤心,也许,这是应该快乐的时候。
穆少峰坐在她的面前,不动声色,擦了擦嘴巴,站起身,说道:“我走了,你也走吧。”
转过身去,穆少峰在身后说:“就不想留下来?”
“不想。”她淡道:“这里充满了太多的回忆,我不想选择逃避。”
“那你就选择逃跑?”
伊映雪的心颤抖了一下,准确的说,是慌了,穆少峰应该会说出自己想听的话,应该要说出自己想听的话,如果一个拥抱,从后面环住自己,大庭广众众目睽睽,她应该是能回心转意的。
可,她却忘了,他们之间的隔膜,不再是曾经的那场车祸,不再是胳膊上抹不去的疤痕,是心里的伤口,在血液和脂肪的包裹之中,慢慢发炎、溃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