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的煎熬等待,在天边泛起了鱼肚白的时候,那被期盼已久的手术灯才灭掉。
焦急等候的人,已经被这样漫长的时间磨的没了多大的情绪,只是在那手术灯灭掉之后,还是心底一震,重新燃起希望。
复苏的忐忑害怕,又忍不住的期翼,因为这次顾瑾在里面,他也跟着进去了。对他的医术,他们还是抱有很大的信心,完全信任那个人他有那个能力,能把南瑜从鬼门关上拉回来。
其实换位去想一下,相比较他们的焦急煎熬,顾瑾又在承受怎样的痛苦?里面躺着的人,是他的爱人,是等了五年才重逢人……
他们好不容易解开所有误会,能够放下一切重新开始的时候,南瑜却出了事……
为这对儿苦命的情侣,每个人的心都是沉重的,所幸手术很顺利,总算是把她的情况稳定了下来。
顾云帆解开了口罩,那温雅的嗓音经过二十四小时神经紧绷的缘故,沙哑的透着疲倦:“病人还没有脱离生命危险,不过你们可以先去休息一下,留一个人守着,不会有多大问题。”
“医生啊,小鱼她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南素梅通急切的抓住顾云帆的胳膊问。
“目前还不确定,”这种事情顾云帆是真的说不好,在手术室里面刚经过一场争分夺秒的争夺赛,三个外科医生轮换着上场,经过几小时的努力,总算功夫不负有心人。可危险扔在,现在只能说进一步观察。
“但可以放心,最危险的都挺过去了,相信情况会越来越好的。”顾云帆给吃定心丸,“南瑜很坚强,你们先去休息,不然累垮了自己,等她醒了,她会自责难过的!”
这时顾瑾从重症室里面出来,这一夜他也不好过,眉峰冷峻深沉,双眼布满红血丝,脸色看上去不太好甚至有丝苍白。
他从口袋里掏出钥匙交给边上站着的卫景鹏,给他说了家里地址,让带南素梅和卫国海回去休息,等晚些的时候给把衣服什么拿过来。
卫景鹏看着他的面容,迟疑开口:“我待会儿留下来……”
“不用,”顾瑾想都没想的拒绝,清冷的眸幽深不见底,“你们都回去休息,晚些再过来,这边有我没事。”
卫景鹏欲言又止,顾瑾已经转身进了重症室。
看着那个男人的背影,卫景鹏双手叉腰,邪气的眸凝重的看了眼四周,最后走到还缠着顾云帆问东问西的南素梅面前,“妈,走吧,我们先去顾瑾哪儿,你两要注意身体,回去了我把衣服给拿过来,我在这儿守着。”
顾云帆先是松了口气,能够理解亲人那种急切,可具体情况现在真在观察期,一切都还是未知数,他也不能给保证肯定的说什么。
正在顾云帆转身离开的时候,身后传来南素梅正色无情绪的声音,“先过会儿,我要去见一个人!”
顾云帆诧异的回头看了眼,姑姑背影说不上来的寂寥,带着股……决绝的态度,朝着不远处走去。
顾云帆凝眉想了下,好像晕倒的艾梅就在那边空床位上休息。
卫景鹏脸上有着一丝担忧,他显然也联想到了。
……
但不管他们有着怎样的决定,都丝毫影响不了守在南瑜病床前的男人,其实很累,好不容易松懈下来,脑海里全是血红的颜色,是她的……
顾瑾长年累积呆在手术台上已经练就了免疫功能,对那些颜色基本做到了眼也不眨的地步,因为无惧,所以没什么感想。
可在刚才,他才头次意识到,那些从她身体渗透出来的血液,将会冷却……会让她变得冰冷……就像此时,他握着她的手,却还是无法把她捂热乎。
但只要她好好的就行……
顾瑾发现,人的念想当被逼到一定程度,真的只有希望那个人好好的,再无他求!
南瑜情况在这么多人的期待下,总算惊险的度过了危险期。
南素梅在他们的家里每顿都给做好饭让卫景鹏,或是卫国海给送过来,南瑜还没醒,主要是给顾瑾吃。
顾瑾彻夜不离身的守了三天天,期间艾梅来过,其他人被阻隔在了外面,只能透过厚重的玻璃看看里面,其实什么也看不到,心里无比的期望那个人快快的醒过来。
到了第四天的时候,顾云帆带着一众医生进来记录着观察情况,在经过全身检查过后,其他人陆续的出去,顾云帆从档案中无意看了眼顾瑾,皱眉,抬起头,“你多少天没洗澡了?”
顾瑾尚不自觉的淡瞥了眼他,见他嫌弃的神色,才垂头闻了下自己身上,再抬起不确定问,“有味道?”
“不是,”顾云帆有点无语,他合上档案,“看上去很邋遢,要不是我天天看得到你,说实在的,我都怀疑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顾瑾吗?!”
其实也没有他说的那么夸张,主要是顾瑾不在出现当他那个高冷的外科医生了,就把自己的穿着不怎么当回事,还是白色衬衫,衣领却解了三个扣,露出里面看着清瘦没型,实则有肉的肌肤……
头发也不规整的很,眼皮子底下还有着重重的眼袋,慵懒中有着不经心的清散。
顾云帆上下打量他眼,“这是要成仙吗?”
顾瑾毫不在意一笑,完全忽略顾云帆的调侃,他看向病床上人,眸光不自觉的柔和下来,“那又如何?我会等着她醒过来。”
顾云帆轻挑眉梢,“现在已经度过了危险期,等她醒过来没多大事就可以转去普通病房了。”
顾瑾下意识蹙眉,他站在床头前回头看向顾云帆,“她伤的很重。”
“所以呢?”顾云帆定定看着他。
“应该在观察一阵子。”顾瑾实事求是的说。
顾云帆移开了视线,什么都不说的上前来伸出两根手指,那么明显的嫌弃意味,拽住他的衣袖往外拉,“观察要看情况才能下定论,你现在先去把自己洗洗,我想知道一个有着严重洁癖的人,这么多天不洗澡,你什么感受啊?”
顾瑾任由他拉着,回头看了眼一直沉睡的她,心里也在想着是应该去洗洗……她快要醒过来了,就在这些天。
顾瑾离开后不大一会儿,房门再次被人给推开,来人很是瘦弱,步子缓慢的一点一点移了过来,身上穿着防护衣,那身子几乎都撑不起来。
来到病床前,看着那个女孩,本显清冷的眸柔软了下来,她很累,从病房那边挪过来都用了她所有的力气。
即便这样,她还是想要过来。
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被南瑜送到医院的柯宝珠,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想要见到的人都已见到,没了得心愿也在看到顾瑾的那刻烟消云散。
放下,她是轻松了很多!
也问心无愧,敢于面对更多的人。
“你是一个好女孩,要始终相信,好人会有好报!……顾瑾他在等你,一直都是,所以请你也要回应他相同的付出。快点醒过来,不要再让大家担心了!”
她的声音气若游丝的,甚至都不会听清嘴里呢喃着什么,可她仍是固执的,想要把心里的话,对着病床上昏睡的人说。
柯宝珠缓慢的坐在了床前的椅子上,她的目光飘忽地看向墙壁的某一处,喃喃自语道:“在看到他选择的妻子,我才真正的明白,不是我自己不努力……而是那个人的心,本就不喜这样的!——他们父子挑人的眼光都是一样的……如果放在以前,我会怨恨,会认为所有人都对不起我。”
寂静下的气氛,只有仪器无感情的跳动,她想到了什么,模棱两可没有说明,只是感慨。
“现在不会了,似乎在最后的时光里,才懂得,我一辈子都没弄懂的道理!”
她目光恬淡的平静,慢慢的扭头看向病床上的人,却撞进那双清澈黑瞳里,她猛然怔住。
所有的柔和一面敛去,柯宝珠又恢复了以往的冷意,她愣愣的喊那个人的名字:“南,南瑜?”
床上的人冲她眨了下眼,是真实的一幕,无比真切的回应。
柯宝珠有一瞬间找不到自己的声音,面对这样场景,她很不适合流露出真实的情感,去诉说些感动的话语……
所有的思绪,在胸间徘徊涌起,最后只问出一句:“你,你醒了啊……”
南瑜看上去很虚弱,但还是以眨眼回复,她的鼻子下面插着氧气,因此不能说话,但以这样的反应回应,已经算是极好的了。
然而坐在椅子上的人突然站了起来,踉跄着急忙往外跑去,嘴里惊慌失措大喊着:“医生,医生,快来人啊……”
重症室是不能喧哗,可听到她的声音,南瑜内心深处兀然地迸发出一股重生的激悦,是希望的,是美好的……
她喟叹的想,还能清楚的在听到如此真实的声音,好满足!
柯宝珠跑了出去,在走廊里看到应声过来的医生护士,嘴里根本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她急得快哭了,手一直指着重症室那边。
所幸那些医生知道这片区域的重要性,忙加快步伐过去……柯宝珠突然痛苦的扶着墙蹲了下去,胸口剧烈起伏呼吸,可胸口憋闷的就好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一样,喘息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