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张庭玉木讷的样子,慕成凰有些嫌弃地挥了挥手道:“罢了,瞧着你的样子便知道你一个都没听我的。”她的余光扫着远处的偏殿,忽而看到有人从太后寝殿里出来,快步朝着偏殿去了,大抵是郭天离已经问诊出了结果,慕成凰不敢久留,左右吩咐了张庭玉几句。
才赶到偏殿门口,只觉里头一阵阴风透出,慕元安一改之前的闭目养神状,他脸色潮红,像是憋足气恼的情绪,双目红怔。
“查,就算是翻遍了整个皇宫,也要将这样居心叵测,胆敢加害于太后的人给朕翻出来。”
果然是有人对太后下手了,慕成凰从左侧快步回到了座位,只听到熹妃十分关心地问了一句:“不知太后中的到底是什么毒?”
慕元安眉尖微微一抖,却是没有多说,慕成凰心中思量,想来这当真是和张庭玉说的一样,裴太后是因为服用了过多的五石散才导致昏迷不醒的,然而当朝太后因五石散出事,说出去终究是有些人言可畏,更何况,还是在大家都在的情况下,慕元安闭目没有回答熹妃的问题,只是加派人手在寿康宫里地毯式搜索起来。
太后的饮食茶水要么是由御膳房送来的,要么就是寿康宫小厨房里做好了送过来的,裴太后静养,甚少出过寿康宫,若是要对太后下毒,必然会留下痕迹。
外头是紧锣密鼓的搜查,就连郁冬和顾嬷嬷都被押去问话,慕成凰亲眼瞧见顾嬷嬷一把年纪却被两个年轻的小太监一左一右地看守着送去掖庭局,心里头突然揪了一下,斜眼瞧了慕元安一眼,慕元安却只是眼神坚定地靠在椅背上,手里头的佛珠转得飞快。
慕成凰也很想知道,到底是谁对裴太后下了手,可慕元安这般,岂不是太打草惊蛇了,若是有人知道消息,及时毁灭了证据,岂不是功亏一篑?
不对,慕成凰懂了,慕元安这样大张旗鼓的,连顾嬷嬷都被押去了,目的就是打草惊蛇,让始作俑者露出马脚。
偏殿里静悄悄的,已经过了午膳的时间,可皇上生着气,谁敢提吃饭的事情,唐宝林原本身子骨就不好,肠胃也弱,原本还能捂着肚子坐在慕成凰旁边,可没多久,竟是连坐都坐不住了,却也不敢做声,只能是咬着牙忍着。
慕成凰看着心里头替唐宝林难受,她伸手摸了摸唐宝林的手背,安慰道:“若是不舒服……。”
“没有不舒服。”唐宝林气息已经十分虚弱了,这个时候正是节骨眼的时候,几乎后宫排得上号的嫔妃都已经在这偏殿了,皇上自然是知道,想要对太后下手的人就在这偏殿里,将大家聚在一起,就是看谁会先坐不住,先有动静,自己若这时候说自己不舒服,岂不是招惹了闲话。
唐宝林深吸了一口气,反手拍了拍慕成凰的手背,反而安慰起慕成凰来:“我挺好的,没有不舒服,五公主也要沉住气,不要被这气氛吓到了。”
其实慕成凰早也不是之前的那个被如妃保护在羽翼下的小鸡崽了,这样的情景,她早不会觉得害怕或者恐惧,可是见着唐宝林自己不舒服还拼命想要安慰自己的样子,心里头一暖,她们一个是没了女儿的可怜嫔妃,一个是没了母妃的落寞公主,总是会不自觉地都想要保护对方。
折腾了好一阵,高原过来禀了一句:“皇上,没有找到任何可疑的东西。”
众人面面相觑,慕元安微微抬头:“确定都搜过了?”
“确定。”高原低头。
“臣妾有一言,不知当不当说,”熹妃突然道,见着慕元安点了点头,熹妃慢条斯理地道,“虽然臣妾不知太后中的是什么毒,可是能够给太后下毒除了饮食和茶点之外,还有便是太后经常去的地方,有些毒,不一定是要从口入才有效,还可以从鼻子或者触觉。”
裴太后常去的地方,那除了寝殿便是偏殿的佛堂了,可是那佛堂已经全部都搜过了啊。
“再搜一次,重点去搜佛堂。”
高原领了慕元安的意思,带着小俞子等几个太监又是去了佛堂,现下是晌午,太阳从头顶上照下来,烧得人脑门都火热火热的,小俞子等人都有些轻微的中暑了,可是皇上不痛快,谁也不敢歇息。
小俞子跟在高原后头,有些不解地道:“师父,咱这佛堂不是都搜过了吗?还要搜,也搜不出来什么啊。”
高原瞪了他一眼:“皇上的意思,你敢说三道四的?”见着小俞子委屈地闭了嘴,又瞧着这小子的确是快要中暑了,嘴巴都开始发干皮了,高原也是松了些口道,“皇上让咱搜,自然是之前咱有些地方没有搜到的,你待会儿好好想想,之前哪儿是没搜的,不敢搜的地方,这次也一并搜了,皇上今日的火气可是不小,若是不搜出个结果来,你我吃不了兜着走。”
“知道了。”
见着小俞子精神头委实不高了,高原又道:“师父知道你自小身子骨弱,这样,早些搜出来东西,早些放你回去喝水休息。”
小俞子一听,精神头便是上来了,带着三四个太监便是入了佛堂,不过到底是佛门净地,也不敢造次,看完了东西都是放回原地,一通人忙得是汗流浃背,高原只是在一个阴凉处看着。
小俞子纳了闷了,这佛堂笼统就这么大,该看的都看了,还有什么是没搜过的地方,这一抬头,便是对上了这尊玉佛像,这尊玉佛是用一整块玉雕刻而成,栩栩如生,将佛祖那普度众生,兼济天下的气度描绘得彷如佛祖真身降临,让人不敢造次,小俞子转念一想,这唯独不敢搜的,便是这佛祖周围了。
他突然往蒲团一旁的空地上跪下,朝佛祖磕了三个响头,嘴里念着:“佛祖在上,小的只是个做奴才的,也是为了主子的命令做事,得罪了。”说罢,便是爬上了这佛坛,旁的三四个小太监都惊呆了,这未免胆子也太大了。
一旁眯着眼睛休息的高原见状,亦是整个人弹跳了起来,跑到佛坛下对着小俞子骂道:“小兔崽子,胆大包天,还不快给我滚下来。”
见着小俞子却是不管不顾地往上爬,很快就和佛祖站在同一张台子上了,这岂不是要和佛祖平起平坐了,高原一边对着佛祖念道:“阿弥陀佛阿弥陀佛。”一边让旁边一个小太监去将小俞子拉下来,可这小太监也是害怕,畏畏缩缩都不敢动。
高原起得狠狠地踹了那小太监的屁股:“没用的东西。”正是要对着小俞子继续骂,小俞子却是突然转头,指着这佛祖脖子上挂着的一串白玉佛珠对着高原道:“师父,这白玉佛珠里头有东西。”
偏殿里的慕成凰眼瞧着外头的太阳已经渐渐往西开始走了,影子从偏殿的门槛上慢慢地走过,唐宝林虽然不舒服,可是好歹还是随身带了些药过来,吃了一些,稍微有些好转,可是胃病这种老毛病都无法根治,那股刺痛还是折磨着她,加上天气热,已经是满头大汗了。
茶倒是一盏不缺地给大家换了好几盏,可是都快两个时辰了,却都没有人敢出去,甚至都没人敢动一下。
高原那边说是找到了证据,可慕成凰万般没想到,这呈上来的所谓的证据,竟然是自己送给裴太后的贺礼,那串白玉佛珠。
慕成凰眼睁睁地看着高原用一个木制的托盘将白玉佛珠呈了上来,大家的眼神似乎一下子都汇聚在了慕成凰身上,像是要将慕成凰的心口烧出一个大洞。
而高原的话像是催命符一样地响起:“皇上,奴才在这白玉佛珠其中一颗里发现,这里头是被掏空了的,而且被塞满了药粉,天师已经看过了,正是让太后娘娘昏迷不醒的那种东西,想来,是有人知道太后信佛,一定会将这白玉佛珠挂在佛堂佛祖的脖子上,也会日日去佛堂诵经礼佛,这佛堂里上有塔香,下有祭品蜡烛,一旦燃烧起来,就形成了一股股小气流,将这佛珠里的药粉每日都稍微吹出来一点儿,日积月累,就让太后中了这东西的毒。”
慕成凰喉咙一滚,高原一直以这东西,那种药粉来代替实际上让裴太后昏迷不醒的五石散,可是慕成凰心里头清楚得很,当时沈珂将这佛珠给她的时候,是没有问题的,根本不存在什么掏空了,塞药粉,而自己这期间,也没有动过手脚,就连送给太后贺寿的当天,这佛珠都是完好的,这分明是有人等自己送完了之后在陷害的。
事情是这样一个事情,道理也是这样一个道理,可是,谁会相信呢?
偏殿的气氛突然变得诡异起来,慕元安听了高原说完,却还是微微闭着眸子,只是手中滚动佛珠的食指突然停住了不动了。
不知是谁突然说了一句大家都想要说的话:“记得这佛珠,是五公主送给太后的贺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