熹妃看似全程毫无参与,可是瑛宝林要看戏,到底是谁会挑掖庭局里的一个毫不起眼的宫女莺儿送过去?秀英阁小厨房的宫女既然早就注意到松韵每次在瑛宝林炖补品的时候都会独自进去,为何没有告诉任何人?这不是太奇怪了吗?还有最大的疑点就是董三娘子,董三娘子原本每隔一天都是要进宫替熹妃安胎的,怎么会突然去了京郊一个村子里一待就是两天,若是没有熹妃的容许和知情,董三娘子会前去吗?
虽然明面上都是赵美人、瑛宝林和武昭仪三人之前的事情,可是这背后的推手,难保不会是那个最得利,最睿智的人。
熹妃,慕成凰微微眯起眸子,胸口像是燃起了巨大的火焰和斗志。
今天早晨,也本应该是向太后请安的,不过长公主和慕成凰在外头等了许久,才见到郁冬眉头微微蹙起的出来迎了她二人,一边引着二人上台阶,一边小声道:“昨日太后便是觉得身体不舒坦,今早晨都起不来床呢,像是痛风又发作了,两位公主若是见着太后不舒服就快些说完话出来,太后今早晨起来,那是眼睛都睁不开的。”
长公主和慕成凰听了连连点头,长公主又是问了一句:“太后是为何突然发了痛风?之前不是都好多了吗?”
“之前用了张庭玉张太医的药的确是好些了,后来不是皇上吩咐,让章弥章老太医和张庭玉太医一起替太后诊治吗?总之,唉,反正奴婢瞧着,也就只有章弥章老太医一个人过来过,起初以为是张太医忙着替其他嫔妃公主问诊,可上次张太医配的那香露真是有效果,当时只留了一小瓶,一会儿就用完了,有时候奴婢禀了太后的意思专程去请张庭玉太医过来,却总是在太医院被章老太医搪塞了出来,你说,且就说留些那香露也好,可偏生章老太医非要说张太医的药方欠妥,要太后继续用他的药,太后都用了他的药用了十几年了,效果也就是那样,奴婢瞧着,倒像是张太医夺了章老太医的风头,让章老太医心里头不痛快了。”
张与章同音,说起来的时候无差,故而郁冬说话的时候特地称呼章弥为章老太医,慕成凰便是听懂了,这是郁冬在告诉她们一个可以邀功的法子呢,既然太后想要的是香露,只要从张庭玉张太医手中要几瓶过来,便是两相利好。
说话间,守门的顾嬷嬷便是听到外头郁冬带着人过来了,忙是掀了帘子请两位公主过去,亦是示意了那重重的帷幔后头,卧床不起的太后,示意两位公主太后如今病得不轻。
入了两层帷幔,慕成凰和长公主隔着最后一层纱帘子请了安,裴太后披散着头发仰面躺在床上,太后每次痛风都见不得风,可是这屋子里却是极为干净清爽,一点儿病人的病气也没有,中堂里头还搁了些香水百合,花房的宫人还特地给这香水百合做了处理,以免这香气太浓,冲了鼻子。
“成清成凰来了?”裴太后声音像是颤抖的琴弦,十分虚弱。
“太后病重,成清却是没能在第一时间侍奉左右,求太后恕罪。”
长公主低垂着头,裴太后的声音从软帐里传来:“若是这都要恕罪,那郁冬和环芝还活不活了,这本就是老毛病了,什么时候会发作,哀家自己都不知道,如今皇帝才忙完这救灾的事情,又是有一堆的杂事要处理,不过皇帝孝顺,今早还抽空来了一会儿,若是之后问起你们二人哀家如何,便是老实说,哀家不过是老毛病犯了,不碍事,都记得了。”
慕成凰低头应了,算起来,这父皇近日着实政务压身,加上这后宫也不安稳,这昨儿在秀英阁里屈就了一夜,今早晨上早朝前还赶着来了一趟寿康宫,回去还要继续审问武昭仪,这是一个很危险的讯息,慕元安越是忙碌,越是脱不开身,便是越觉得这后宫必然要尽快立一个主人,而如今,熹妃形若衰败,可是底子里却是最有利的一个。
其实这也是太后在提示慕成凰和慕成清,要尽快担起这处理后宫事务的责任,长公主快要出嫁了,想要管也管不了多久了,倒是慕成凰,只怕是太后听说了慕成凰在秀英阁里的表现,一问三不知的,不过好在慕元安原本对慕成凰也没有抱多大的期望,虽然没有怪罪,可是没有得到嘉奖,也是让太后心头略微失望的。
“前朝的事,成凰是帮不上忙的,可是这后宫的事情,成凰,却像是有点儿有心无力。”慕成凰低头,坦然承认了自己的错误。
长公主亦是附和道:“是啊,听说那一夜赵美人说香叶堂闹鬼,成凰亦是大半夜的不睡觉就赶去了,晚上都是歇在香叶堂的,那时候,成凰可是从赵美人那明明什么都问不出来,谁知道赵美人在秀英阁,却是一个证据又一个证据地往外头拿,成凰其实,也是尽力了,只是,那些嫔妃算起来到底是我们的长辈,想要压也是压不住的。”
慕成凰自然不会将自己已经从中获利的事情说出来,只是低头,跟着长公主附和了几句,裴太后悠悠地叹了口气道:“罢了,原是这些事情你们若是当真查出了什么,掺和了进去,反倒是不好的,更何况,是这局中局,案中案。”裴太后一边儿说,一边儿侧着头看慕成凰的神色,其实她原本让慕成凰去查莺儿的死就不是为了让慕成凰查出什么真相来,而是试探慕成凰能不能看出这场计谋是一环套着一环的,莫说是慕成凰,就算是身份尊贵如她的人,最好的应对计策,也就是什么都不做,但裴太后不能确定的是,慕成凰是已经知道其中的缘由而故意放水,还是瞎子摸象,浑然不知。
裴太后见着自己说局中局案中案的时候,慕成凰的表情淡然得像水一样,像是对这几个字毫不陌生,又像是心中已经早有这样的想法,只是从太后的嘴里说了出来,倒是长公主面露惊讶之色,小声地问了句:“太后?”
裴太后心沉了沉,才是道:“哀家有些累了,你们先回去吧,成清的婚期哀家择了七月初一,还能在宫里头多待一个月,若是有空,便时常过来看看哀家便好。”
说到婚事,长公主心里头是又期待又懊恼,期待是因为自己终于可以和自己喜欢的人结为连理,日日厮守,懊恼的,便是这婚事来得太过匆忙,不过七月初七比之前的六月二十二已经晚了快半个月,总归能让长公主稍微心安一些。
慕成凰和长公主正准备出去,便是见到郁冬撩开帘子禀了一句:“太后,药煎来了,肃亲王也来了,在外头候着,是先见了肃亲王再喝药,还是先喝了药再见?”
裴太后稍微想了一会儿,开口道:“还是先喝了药再见吧,哀家还有许多话要和秦易说,说完了,药就凉了。”
慕成凰听到肃亲王三个字,整个人便像是被冰封住一样,都不知道该如何迈步子走路了,不过她很快地掩饰好了内心的异样,跟在长公主的身后从帘子里出去,还没走两步,便是撞见了在外头等候的慕秦易。
郁冬正在和慕秦易说话,大抵就是将裴太后刚才吩咐的话与慕秦易说了,慕秦易听说裴太后要喝药,又关心地问了几句,原也是知道裴太后昨夜痛风发作,慕秦易才是特意进宫探望,郁冬简要地说了几句,端药的小宫女便是端着托盘停在了郁冬的旁边。
裴太后喝药向来都只有两个人伺候,那便是郁冬和顾嬷嬷,旁人是近不得身的,也伺候不来,郁冬朝慕秦易行了礼,亲自端着托盘便是撩开帘子入了内。
慕秦易用余光一瞟,正好见到慕成凰匆匆准备离开的背影,忽而唤住她道:“怎地见了本王像是老鼠见了猫似的?”
慕成凰只当没听见,长公主已经在外头等着她了,之前撞见的时候,长公主倒是坦然地和慕秦易打了身招呼,还行了礼,可是慕成凰却是僵僵的,只是在长公主身后跟着混了过去,礼数上来说,自己着实不周全。
慕成凰自认为自己还是一个比较有克制力的人,或者说,是一个比较能演的人,对着不怎么喜欢的人也能演得欢天喜地,笑脸相迎,可是对于慕秦易,她却忍不出那平淡如水,礼尚往来的叔侄作态,她明白,在她的内心深处,是很想要接近慕秦易的,可是理智告诉她,她内心深处的某一种情感,又已经超过了应该有的界限,而且正是这种要命的情感,推波助澜,一下一下地将她往他的身边推,她是想要抵制这样的感情的,可是很难。
“有吗?”慕成凰抬起头,努力地直视慕秦易的眼睛,可是瞬间就像是被慕秦易那灼灼的眼神给看穿了一般,她飞快地将头扭到旁边,假装看着外头等着她的长公主,囫囵一句,“本宫这么可爱,怎么会是老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