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初阳没有抬头，但却是用全身的注意力关注起了老六的身体状况。
“毕竟是普通人，应该不会有那个本事控制住自己身体本能的变化吧。”沐初阳心里暗道，同时缓缓地抬手按住了其中的一枚铜钱，做出了即将将其拨到一边的趋势。
老六的心跳莫名有些加快，嘴角也勾起了一丝几不可查的弧度，甚至连身体都紧绷了起来，似乎正等着沐初阳将那铜钱拨开，然后他就敲着桌子大声地喊出结果来。
沐初阳稍稍迟疑了一下，又将手指按上了另外一枚铜钱。
老六因为沐初阳的动作而稍稍呆滞了片刻，心跳明显更快，甚至有些遗忘了呼吸。
“不管选哪个他都是很兴奋的样子……”沐初阳沉吟了片刻之后，回忆起老六最初提出问题的那句话来，“他让我挑这里面哪个是……这句话仔细品味起来，似乎也没有明确告诉我，这里面到底有几枚是真品？”
“所以……”沐初阳有些迟疑地开了口，“剩下的这两枚全部都是真品了？”
“诶？”老六微微一愣，瞪着眼看着沐初阳将那两枚铜钱同时推到了自己的面前，竟是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厉害，没想到你这临时抱佛脚居然还真能抱上啊。”老六终于回过神来，拍了一下大腿，“你能同时挑出这两枚来，说明你并不是纯粹靠着运气赌出来的，而是货真价实地能够辨别出这其中的差别的——很多人在听到我的提问之后，都会默认这七枚之中只有一枚真币，然后到最后关头，他们哪怕是靠猜，也是一定要排除掉一个的。”
“但是，这种鉴别之事，鉴别之人若是受到了外来影响，无法坚定自己的判断……那可就完蛋了。”老六笑着将那几枚铜钱重新收拢了起来，“我们虽然从来不会跟你把话说死，但是总归还是会做出一部分的诱导的，你若无法排除这些干扰，哈哈……那就多准备一点钱，等着吃亏吧。”
“原来竟还有这等深意。”沐初阳感叹了一句，他当然不会告诉老六，事实上他就是全靠猜的，不过运气不错，猜对了而已。
“跟我去见顺山兄吧，你应该有那个能力说服顺山兄应承你的悬赏之举了。”老六做了个请字，示意沐初阳跟住了在他的身后。
“那位顺山兄也会出类似的题目？”沐初阳好奇问道。
“哈哈，几乎是一模一样的题目。”老六说着，突然回头凑在沐初阳耳边压低了声音，“事实上，你方才要是没答对的话，我还可以卖给你一个关窍——一个能够破解顺山兄出的难题的关窍，当然，明码标价童叟无欺，毕竟大家的目的都是赚钱，不是吗？
“原来你还负责贩卖答案啊。“沐初阳笑了起来。
“唉，可惜，遇到你这种人，我这答案也就只能烂手里了。”老六摊了摊手，后退了两步，一脸的无奈。
“不，其实我还是很想向你买一份答案的。”沐初阳摇着头说道，“我这人做事，比较喜欢有备无患。”
“之前一回全靠猜，感觉还是太过碰运气了些。”沐初阳的心里其实并不是很有底。
……
沐初阳是在一个装修得颇为豪奢的办公室里见到传说中的顺山兄的——这办公室同样也在文华苑那堆乱七八糟的小楼里面，不过这地儿显然地位特殊，周围的一圈走道里都没有店铺，所以显得无比清净，而在这办公室里，那些随意摆放着的古董，终于看着像是那么一回事了。
顺山兄看起来不像是个好惹的人，虽然面目颇为和善，但是那颗肥肥圆圆的光秃秃的脑袋上却是纹了一条青龙，青龙眉目狰狞，龙嘴张开，白森森的牙齿好像是咬住了他这颗光头一样，龙身顺着他的脖颈蔓延，看那架势大概是要盘遍他的全身。
沐初阳的视线难以自抑地在顺山兄的头顶纹身上扫了一眼，并立即将目光垂落了下来。
顺山兄显然很得意自己头上这纹身的威慑效果，抬手啪啪地将自己的光脑门拍了两下之后，方才对坐在自己面前的沐初阳开了口：“听说你想发一份悬赏？寻找某两件古董？”
“是的。”沐初阳回答道。
“在谈具体细节之前，咱这文华苑的规矩，你应该是知道的了？”顺山兄抬眼瞅了下在一边乖乖站立着的老六。
“是的，六兄曾经与我详细解说过。”沐初阳回答。
“呵呵，详细解说。”顺山兄怪怪地笑了起来，斜眼看向老六，脸上一副“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干啥”的表情，于是老六的脑袋立即缩了一下。
“两位先谈，我先告退了。”老六在顺山兄的视线下，立即低着头倒退着走了出去。
“既然如此，我也就不跟你兜圈子了。”顺山兄见老六已经退下，随即全身放松地往后一靠，开了口，“我看得出来，你这人就不是对文玩古董之类有研究的，否则的话你不会在进来后对我这儿的摆设毫无兴趣，而你这种人我也见过——你们这种人，多半是沾了些阴鬼气，或者得到了些个能通灵的古物，然后带着这些神鬼气来碰运气，挑回去一堆凶煞非凡的东西，还觉得自己是撞了大运……”
“所以，在此之前，你是不是觉得应该先关照下自己的小命，别随便就被手里的东西，或者你要寻求的东西给克死了。”顺山兄笑得其实很有些不怀好意，“前不久才克死了一个呢。”
“是说戴尔斯？”沐初阳立即就领会到了这个名字。
“看起来你果然是知道此人的啊。”顺山兄点了点头。
“其实我会来此，也正是因为戴尔斯遗留下来的一些问题，对我造成了困扰，所以我才想要来寻求一个解决的方法。”沐初阳也坦白道。
“我就知道。”顺山兄笑了起来，“最近因为戴尔斯的事，跑来这文华苑暗搓搓地打听消息的人实在太多了，不过，那些人都没有你有诚意。”
“哦？”沐初阳挑了下眉毛。
“或者说，只有你知道什么叫公平买卖。”顺山兄说道，同时不屑地撇了撇嘴，“那些条子，一分钱不想花，就想从咱们这些人的嘴里撬出消息来，那可真是做梦。”
“而你，至少表现出了花钱的诚意。”顺山兄抬手指了指门口，“你以为我不知道他偷偷卖答案吗？呵呵，事实上，你会不会从他手里买下那份答案，就是我这儿的第一道的测试题——试你的财力，以及你是否有颗势在必得的心。”
“这才是真正的敲门砖？”沐初阳已经领会到了顺山兄的意图了——就光这买卖答案这一件事上，自己如果表现得太过精明算计，这些人其实也是不会愿意与自己合作的，因为那样他们会知道自己捞不到什么好处，但是如果自己表现得太过蠢笨，那么在他们的眼里同样也只是个前来捣乱的垃圾。
沐初阳突然觉得这种事情似乎有些像以前旧时代，人们去拜访官老爷的时候，首先要打点好官老爷家里的门房，不能对门房太低声下气，那会让人觉得你这人太没气派，但是也不能真趾高气昂地落了门房面子，因为门房的面子多少也和官老爷的面子挂钩——多少人都栽在了这其中的分寸上，所以才有了所谓的“阎王好见，小鬼难搪”。
“真是没怎么体会过这种感觉呢。”沐初阳心里嘀咕着，沐家少爷的身份让他到哪里其实都可以直接联系到阎王本尊，根本不会过于纠结在小鬼之上，也就是这文华苑这地儿自成一系，沐初阳才算是有了这番独特的体验。
“当然，这只是让我愿意试着听听看你的请求的前提，并不能保证我就会同意。”顺山兄继续说道，“你还是要证明一下自己的。”
“可以。”沐初阳点了点头。
“好吧，那就来让我试一试你……或者说你身上带着的那些玩意，大概是有多少斤两吧。”顺山兄陷入了沉思，“既然我的底都被老六卖出去了，那我就得想个新点子来。”
“呀……”沐初阳露出了稍稍惊诧的表情。
“等一会咱们这文华苑里有一场拍卖会，你随我一同去看看——你且去猜一猜，那些拍卖品里，有哪件东西是从我手里出去的？看出来的话，就看在我的面子上，将其拍下吧。”顺山兄笑得有些不怀好意。
“这难度未免太高。”沐初阳一听这题目就开始摇头，“莫不是顺山兄想要刻意刁难？”
“其实我觉得这个题目很合理。”顺山兄笑着说道，“我听老六说了，你不光是想悬赏两件古董，还想要收买一些消息——我觉得，和鉴别古董真伪比较起来，买卖消息在咱们这地儿，明显是更有难度的事情。”
“我要是真有那个能耐的话，就不会想要发这悬赏，而是我自己去打听了。”沐初阳回道。
“或者，你就算难以鉴别，愿意花大价钱将那些古董全部买下也可以。”顺山兄伸手拍了拍沐初阳的肩膀，“那样我也算你过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