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里皇后与曲仁怀已经在最主位上,因为黎夫人至今不能下床,太后娘娘又不愿意出来,所以便下旨交给了皇后。
头上盖个盖头,曲悠只听得到声音,却也听得出周围宾客座无虚席。
一番敬茶后,司仪高喊:“一拜天地!”
曲悠听司仪一喊,叩拜了下去。
只是她倒是跪下去了,身边的人却一动不动,周围的人顿时议论纷纷。
曲仁怀微微蹙眉,:“叶……你为什么不拜?难不成你是要欺君?”
站在一旁的莲一突然站了出来,将一道圣旨交给皇后,“皇后娘娘,这是太后娘娘交与您的。”
皇后有些诧异,随后赶紧接过,打开一看,看清内容,顿时一惊。
随后将圣旨递给曲仁怀观看。
等他看到内容,脸色顿时一僵,一张老脸变换不定,几乎差点失态。
身穿大红新郎官袍有些不伦不类的叶公公才尖着嗓子道:“太后娘娘下旨直接洞房,不用行这些礼节。”
竟然是圣旨,所有人一时间停止了议论,脸色皆有些古怪。
哪对新人是不拜天地的?太后娘娘竟然下这样的旨意,真是荒唐!
曲仁怀脸色不太好,看向皇后:“皇后娘娘,您看?”
虽然曲悠的婚事是自己一手促成的,可他的本意却是远嫁她,可没想到对象一下子变成了太监总管。
若是和亲,他不但收获好名誉,甚至在朝中的地位更加牢固。
可他如今不但被同僚嘲笑,甚至暗地里被人戳了多少脊梁骨!
让他丢尽了脸面!
看到那么多聘礼的时候还觉得值得,可是如今竟然连拜礼都免了,这不是明晃晃打他曲府的脸么?!
这一切都是曲悠这个小贱人带给他的!曲仁怀怒不可遏,只后悔当初没有一把掐死她!
如今已成定局,下旨之人又是太后,曲仁怀瞬间就怂了,把一切都推到了曲悠身上。
皇后叹道:“既然太后娘娘都下旨了,便照实办吧。”
那人下的圣旨,无人敢抗旨。
等曲悠被带回新房的时候,脑子依旧是懵的,显然没想到自己连拜堂都没机会。
……
新房里除了青梅几个丫鬟,还有一些伺候的丫鬟婆子,场面也十分壮观。
叶嬷嬷扶着曲悠坐下,扫了眼众人:“所有人出去吧,郡主累了,需要休息。”
这话不假,才五更天,曲悠便开始起床忙碌,一直到现在还没有吃东西,而头冠太重,压得她累得不行。
所以曲悠也赶紧点头:“大家都下去吧,这里用不着你们。”
这些丫鬟婆子全是容默打赏给她的,只是有了青梅等人,吃穿用度都有她们服侍,自然也用不着,现在更用不着。
丫鬟婆子们立马行了礼,随后鱼贯而出,须臾,只留下了青梅春霞以及夏莲几个丫鬟。
“你们今日也忙活了一天,也没有用膳,应该都饿了罢,你们也下去吧,这里有我伺候郡主就可。”
曲悠蒙着盖头,即使特别想要掀开,却懒得去动,有气无力道:“叶嬷嬷说得对,你们也累了,就先下去吧,这里一时半会儿,还用不着你们。”
几个丫鬟的确早就饿了,如今听小姐这么一说,青梅上前问:“小姐今日也没吃什么东西,可要奴婢下去端一点来?”
“不用,奴婢已经替郡主准备好了吃食,你们且下去吧。”
几个丫鬟乖巧点头,很快便开了门出去。
原本就静谧的房间一下子更安静了。
床几上放了一尊香炉,里面的檀香溢满了整个房间,闻久了,脑袋都有些晕。
屋子静得有些吓人,不知为何,曲悠的心竟然跳得异常快,在静谧的新房里十分清晰。
感觉有些不对,曲悠试探喊道:“叶嬷嬷?”
得不到回应,心下有些不安,抬手便将盖头掀开,屋里的烛光太刺眼,曲悠下意识闭上了眼睛,适应了光线才睁开眼。
整个房间一片猩红喜庆,烛光幽幽,青烟袅袅。
这一切本应该是极为喜庆的,只是因为有了檀木桌前那一抹黑色人影,空气瞬间寒凉,袅袅轻烟盘旋在他周身,却似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挡住,竟一丝一缕近不得他身。
或者说,是怕他,才会特意避开他的身子。
那层层的烟雾将他的面容遮住,只看得到那身黑衣大袍上那一朵朵血腥的重瓣曼陀罗层层叠叠盛开。
仿佛九幽地狱那妖艳的异花,在一望无际的道路上怒放,似为了迎接最邪恶的幽魂的到来。
明明是夏季,明明是喜庆,明明是炎热,却只因为那身穿黑衣血服之人,空气竟似被抽离,让人呼吸困难。
拖着华丽的嫁衣,一步一步朝恶魔走去,每一步似都走了一个世纪般,越靠近,距离越近,她的心脏就不由自主点点紧缩。
等离那人三尺远的时候,曲悠试探喊道:“师父……啊!”
她话还未落,大眼徒然瞪大,瞳孔不断收缩,几乎是下一秒,曲悠转身就想逃。
可她的脚还未踏出去半步,整个人就被提了起来,脖子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扣着,视线下一秒便对上一双空洞的,没有任何焦距,没有任何光亮的幽深瞳孔。
那比常人大了一倍的瞳孔如今散涣,与已经死了的死人的眸子一样。
而这双眼睛正盯着她,里面的幽雾几乎将她整个人包裹,仿佛正一点一点的碾压撕裂……
“师,师父……”被掐住脖子,双脚被迫离地,脚下没有任何东西能踩,曲悠惊愕瞪大眼,心不断往下沉。
往日红润的红唇如今一片惨白,他凑近她的耳边,低低诱哄:“乖徒儿,你是要逃跑么。”
声音不同往日的邪魅,透着无边无际的森寒,没有任何感情,听在耳中,不由头皮发麻。
“乖徒儿为何见了为师就要走,难道为师长得难看么?”他突然粗暴将曲悠的脸掰正,整张脸凑近她的眼睛,那幽幽空洞的眸子里没有任何东西,一望无际。
曲悠何时见过这样的容默,不得已低低道:“师父,你离得太近,徒儿焦距对不上……”
与这样一双能吓死人的漂亮眼睛对视,曲悠只觉得心脏紧缩成了一团,几乎令她不能呼吸。
那双眸子微微动了动,随后他拉开两人的距离,双手却是不容置疑掰正她的脑袋,“来瞧瞧,本宫长得可美?”
即使方才已经看到过,已经建好了心里建设,但是再次看到他的脸的时候,曲悠还是忍不住倒吸了口凉气。
映入眼帘的脸,整张脸布满了血丝,尤其是那左脸颊,那盘织交错的血丝流动着血液,印在他白皙精致的脸颊上。
非但不恐怖,反而是美得惊心动魄,若是寻常人,当真是十分的丑陋,他却是例外。
可是这样鬼艳的美,却让她感受到了危险与恐惧。
哪怕与他交手的时候,她也只不过是颤抖,理智依旧。
可现在,她却是从灵魂深处的害怕。
闭了闭眼,曲悠咬唇摇头,“不,师父很美,是徒儿见过最美的人。”
无论妖娆清纯,无论仙气灵动,无论柔美娇俏。
甚至是那些被世人称赞的绝世美人,都不能与他的美相提并论。
勾魂摄魄,惊心动魄,这些形容词按在他身上,都不能表达得出此刻他那非人类的诡谲艳丽。
深吸口气,试探道:“师父,你脸为何有……”
有那恐怖的血丝呢?
这种形状,有点像那种生了某种恶疾,或者血管爆裂而死的人的症状。
可,有这样症状的人,不是病入膏肓,便是已死之人。
为何……
“你不怕?”容默松了松紧捏她喉咙的手,干净的指甲磨蹭着她细白的脖颈,尖锐的指甲来回在她咽喉处磨蹭。
仿佛曲悠一旦说怕,或者表现出怕的懦弱模样,便会毫不留情划破她的咽喉。
曲悠垂下眸子,如实道:“怕,徒儿胆子小,最怕妖魔鬼怪的可怖面目,方才师父的确是吓到了徒儿,不是可怖难看,而是美得过火,所以才被吓到。”
她说的都是事实,实际上,不管是前生今世,她都怕那种前世的人扮的恶鬼血腥的面目。
虽然如今那种恐怖她已经没了感觉,可在他身上,她刚才又重新找回了那种感觉。
修长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按压着她因为说话而动的喉咙,他漫不经心叹息:“原来是太美,所以才吓到,啧,虽然这个借口有点好笑,但是本宫听了,却是很高兴呢呵呵……”
没有感情起伏的声音,哪怕再动听,曲悠都只觉得头皮发麻,她突然抓住他的手,笑得温柔:“师父可知道今日是徒儿的大婚之日?”
大婚之日跑来人家新房里,貌似不太好罢?
容默笑了,伸出猩红的舌尖轻舔她的喉咙,那湿润的苔藓刺激得曲悠脸色一红。
抬手就给他一个巴掌:“师父,你还要不要脸?”
只是她手没有如愿以偿,就被另一只大手给握住。
“今日可是徒儿大婚,您不会是准备替叶公公洞房罢?”
容默莫测一笑,反手将她按在八仙桌上,“啧,乖徒儿怎么可以这么聪明,为师今日就是来品尝徒儿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