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自己昨日没有征求春霞的意见擅自做主,在这个时代对女子而言,她做错了。
曲悠并不想解释,只是平静道:“做出决定没有征求你的意见,的确是我的不是,若是重来,恐怕我还是会如此决定。”
说着,她将箱子推到春霞面前:“这里面有你的需要的东西。”
箱子里有一大叠银票,还有许多的金银珠宝及各种名贵的珍品。
春霞脸色微僵,并不看箱子,只是白着脸惊呼:“小姐,你这是做什么?你是要赶奴婢离开么?”
“奴婢是怎样的人,小姐难道不清楚么?奴婢何时怪过你。”
春霞神色终于露出痛苦之色,摇头难过道:“是你将奴婢从地狱拉进了天堂,昨日小姐也不过是为了救奴婢为出发点,奴婢感激还来不及,怎会怪你。难道小姐是嫌奴婢太脏了么……”
事实上,春霞的确是杀手,她也的确是曲悠救的,只是曲悠救她的地方,却是在花楼里。
那时她阴沟里翻了船,被敌人设计中了毒,那毒让她武功尽失,她也因此被组织抛弃。
敌人找上门来,将她扔进花楼里的老鸨,暗无天日,那时候她被所有人背叛,几乎已经绝望,可是却被曲悠救了下来。
如今小姐是为了救了她才做出的决定,她本就是个肮脏的人,怎会因此怨恨小姐?
见她神色不对,曲悠神色微变,厉呵打断她:“春霞!你说的是什么胡话!我何时嫌弃你了?”
春霞的心思最为敏感,哪怕近年来她表现得很稳重,很让人放心,可是曲悠却知道自己昨日的决定,又将她记忆深处不堪回首的往事勾了出来。
意识到这点,曲悠一时间很担忧,也有些自责:“我并没有要赶你走,也没有嫌弃你,只不过终究是我亏欠了你……”
除了青梅,春霞跟她的时间是最长的,可是她想要补偿春霞,唯一的,她只能给她自由。
春霞摇头,难过问:“那奴婢能留下来么?小姐,奴婢真的没有怪您,您让奴婢留下来吧,这里就是奴婢的家,你让我离开家,又去哪里呢?”
她小心翼翼的模样不再如从前稳重,看她如此,曲悠也红了眼眶,再也维持不了淡然的模样,拉住她柔声道:“不赶你走,只不过是想要给你自由。”
“奴婢不要自由,这里就是我的家,我的自由就在这里。”春霞依旧坚定道,“除非小姐不要奴婢了,否则奴婢死也不会离开。”
春霞的遭遇,与她何其相似,曲悠静静看着她坚定的面容,心中微微叹口气:“好了,既然你不愿意离开重新生活,我自然不会赶你走,对了,莲三已经向我求娶了你,这件事我不会强求你,你自己选择吧。”
还没从高兴中回过神,就听到曲悠的这话,春霞脸又白了白:“说到底不过是各取所需,小姐,你替奴婢回绝了吧,奴婢不愿意。”
从她被曲悠救回了命的时候,她就已经发过誓要好好侍奉小姐,至于昨日的荒唐,她根本不在意。
曲悠只叹口气,觉得气氛有些凝重,转移话题道:“明日还有事情要忙,现在也不早了,早点去休息吧。”
屋里只剩下她后,曲悠才向空中道:“我知道你都听到了,既然她不愿意,那便就此作罢吧。”
吹灭了烛火,翻身上了床。
这几日忙得紧,她也没有好好的睡觉,她以为现在吃饱喝足了,应该很快就能睡过去的。
只是躺在柔软的被褥中,曲悠却一点睡意都没有,闻着被褥的清香,闻着闻着,香味却变了味,那霏糜的诡异香气似有似无,却勾得曲悠神色恍惚。
将她的思绪一下子拉到了昨晚……,感觉到胸前传来的阵阵烦闷,下意识按住深呼吸。
等曲悠意识到了什么,脸色顿时微僵,突然涨得通红,天,她,她她竟然在回味……
曲悠吓得给了自己一巴掌,真是龌蹉心思,她怎么能对同为女子的容默产生了异样的情绪,该死的,这个变态真是太过分了,弄得她心神不宁!
曲悠下意识将所有问题都推到容默身上,才觉得起伏的心脏平复了下来。
她使劲儿用手拍了拍脑袋,将脑子所有心思拍没了才停下了手,可是脑中虽然一片空白了,翻来覆去,她还是睡不着。
轻叹了口气,曲悠从一旁的木箱里拿出自制的药吃下了一颗,又过了许久,困意才渐渐来临。
……
午夜的月儿高悬半空,轻柔的月光温柔地散在金碧辉煌的大殿内,将一抹高挑的身影拉得修长,那人背对坐着,月光只能照到他直垂在地的长长墨发上。
墨发仿佛丝绸般光滑又带着诡异,在一片寂静的午夜,令人不由有些心惊胆战。
年轻清秀的小太监恭敬将洗漱的水端了下去,利索在大殿内又放了一颗硕大的夜明珠。
李公公弯着腰无比恭敬地仔细磨砚,目不斜视。
面前堆满了华丽桌面的奏折挡住了批改折子人的面容,望了望漆黑的夜空,终究忍不住小心提醒道:“主上,如今已经是四更天了,您可要去歇息?”
批改折子的绝色面容微微扬起,露出他精致的下颚与红唇,“四更天了么,啧,时间可过得真快。”
他语气并无波澜,亦没有想要去休息的意思,李公公心下有些焦急:“主上,您的身子骨……”
“好了。”容默漫不经心打断他,懒洋洋睹了眼还有一人高的折子,轻嗤道:“这几日流连温柔香,虽然不愿意离开,只是折子却堆了这么多,难得这里面的内容都是些有趣的,何必着急。”
说道温柔乡这句话的时候,他语气带了点暧昧,李公公缩了缩脖子,暗叹千泷郡主真是个厉害人物,竟然这么久了还安然无恙,真真是不可思议。
心底虽然这样想,李公公面上越发的恭敬敬畏,却是不敢再说话了。
“对了,小喵咪今日可有乖乖在家?”
听主上用如此温柔的语气询问,李公公只觉得冷气直冒,却不敢隐瞒,一五一十禀报了曲悠今日的行程。
听到曲悠又是天黑了才回府,容默依旧漫不经心,只是他语气却有些诡异:“呵呵,这个不听话的小畜生,真该直接/搞/死了她!”
如此霸道又诡异的话语,李公公听了,心下微微发怵,冷汗直冒,壮着胆子继续道:“千泷郡主是因为被丞相夫人给绑架了,所以才会回府得晚。”
不是李公公替曲悠说话,这也是为了他们这些下人着想,主上一般不生气,可是在这件事上他还是觉得应该如实禀报,何况他说的是事实。
并不存在所谓的说好话。
容默沉默了许久,久到李公公以为主上会下令绞杀丞相夫人的命令,因为主上一旦认定了谁是自己的人,除非他自己打死或者不要,否则谁若是动了他的东西,那人定然会死得极其残烈。
李公公也以为这次也不例外,结果他却看到主上竟然笑了,笑得格外的艳丽:“呵呵,真是活该,若是本宫,本宫一定要剥了她的皮,抽了她的筋,吃了她的肉!免得她时时刻刻出去乱勾引野狗畜生。”
这反应简直莫名其妙,主上何时有过这样“尖酸刻薄”宛如吃醋的奇怪语气了?
李公公不由打了个冷颤,低头不敢多嘴。
虽然主上遇到了千泷郡主就变得极为刻薄,唔,应该是脾气不太好,也没有了时时拿看不惯的人开刀的癖好,可是近段时间主上时好时坏的脾气,哪里还有往日深不可测的模样?
如今的主上当真让他们这些下人头皮发麻。
容默讥笑过后,便不再说话,而是慵懒地批改折子起来。
他一目十行浏览着那些倚老卖老的老骨头们弹劾他的各种折子,心情好得非常认真地批改,奏折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消了下去。
各个角落里的硕大五颗夜明珠将整个大殿照得通明,空气中点着霏糜的异香,许是香太过浓密,弥漫了整个亮堂的大殿。
也将端坐在案桌前倾国倾城的人笼罩在其中,朦朦胧胧应该如同仙境的,但是并没有人觉得是仙境,反而因为有了强大气场的太后存在,整个大殿透着森森的寒气,仿佛是那无边无际的鬼域,阴森空旷。
侍候的太监们似乎习以为常,挺直了脊背恭敬地坚守各自的岗位。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镂空雕花的窗渗透进一抹淡淡的冰冷晨曦,容默这才抬起头睹了一眼灰蒙蒙的天空,声音幽幽:“天亮了呢。”
李公公站了一夜,却并不疲倦,反而格外的精神,他上前将熏香覆灭,再换上新的,才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如今才是主上的休息时间,李公公招来白脸小太监去殿前吩咐将折子全拿给皇帝,然后才转身朝御膳房而去。
天儿才刚亮,李公公已经将膳食全端着进了大殿,不出所料,主上半眯着眼拿着留下来折子还在观看。
李公公将膳食摆好,恭敬垂首:“主上,到膳食时辰了。”
容默将折子扔给一旁的莲一,好心情道:“小小一,将这些折子亲手交给丞相他们,记住,带一队人马前去,相信那些老匹夫有钱得紧。”
莲一恭敬接过折子,转瞬没了踪影。
即使没有瞧到过折子上面的内容,李公公也能猜到几分,多半是主上又要丞相等人大出血了。
对于主上脸皮厚的每次都从官员那里搜刮钱财去赈灾救民,亦或补贴军队,在他们的眼中,都是极为正常的。
可是曲悠知道这个的时候,却是忍不住感叹,国家不出一分钱就能救济赈灾,养活士兵们,太后的举动,当真是高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