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御书房,叶玄玑忽然觉得心里有些闷,想起这宫里还有一个人,既然难得来一次,不如代凤凰去看望一下也好。
她凭记忆寻着那条宫道,青璃无声的在她身侧跟着,又绕了一个弯,暗处突然跳出一个人影,四周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楚,叶玄玑的脖子被他掐在手里大气都不敢出。
“别动,告诉我御书房在哪里,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听着耳熟的声音,叶玄玑低声道:“千仇,是我。”
“三公子,怎么是你?”
千仇惊的连忙松手,羞愧的低下了头。
“无妨,小心点总归没错,走吧。”
叶玄玑咳了几声顺过气,怕在这里逗留太久被巡视的护卫看见心生怀疑,理了理衣服便向那所破败的宫门走去,刚走了没几步却又突然停下,青璃不解的循着她的视线看去,从那里走出了一行人,为首的是一位衣着光鲜的妇人,她身后还跟着一个和自己年纪差不多的女子。
她看见叶玄玑满目杀气的盯着那妇人看,心里愈发好奇,不禁多看了两眼,样貌自是娇美,想来是皇上的哪位妃子吧,只是细看之下又多了几分似曾相识之感,她难以置信的指着那妇人对叶玄玑说:“三公子,她……”
“年妃”。
叶玄玑紧咬银牙,水眸多了几分愤恨,这个女人害的凤凰如今卧床不起,待她找出证据之后,定要将其挫骨扬灰。
她本想静静的等那些人离去后再现身,不想年妃走了几步后似察觉到异样,慢慢的转过了身,两人视线对上的一刻,年妃猛然浑身一震,叶玄玑的眼瞳中充斥着阴冷的目色,隐隐还带着一副决绝的恨意。
“三公子,您没事吧?”
青璃见她的脸色有些苍白,担忧的问了一句。
叶玄玑大呼一口气,冲她笑着摆摆手,转身朝小破屋走去。
青璃与千仇默默跟着,出人意料的,这次他们竟然一路畅行,连门口的护卫都没有阻拦,想是他们上次见慕非止带她来过一次,所以才这般顺利。
刚进门便听见屋里传来断断续续的呜咽声,叶玄玑暗道不好,快步进去一看,小织正跪在床边小声啜泣,手不停的晃着床上的妇人。
“小织,长公主怎么了?”
听见叶玄玑的声音,小织忙转过头欣喜若狂的看着她,一双大眼睛忽闪的惹人心疼。
“美人姐姐,你来了就好了,长公主这几日没有见到慕世子,一直担心他有事,刚刚年妃娘娘又来说慕世子中了毒,马上就死了,长公主一听突然吐了一口血就昏过去了,小织怎么叫都叫不醒她,美人姐姐,怎么办,慕世子真的要死了吗?我听宫里的人说,说他……”
“慕世子不会有事的,别担心,你现在去找沈太医,让他先来给娘娘看病知道吗?”
叶玄玑突然有些烦躁的打断小织的话,她不是怪她乱信传言,而是听她们这么说慕非止心里不舒服而已,年妃当时说慕非止快死时是怎样的神情她不用看都想象的出来,妄想以此来要了慕非止的命,这个毒妃是不是想的太简单了些。
叶玄玑的双手死死握紧,脸上的神色愈发凝重,床上的妇人面目无色的躺着,那脸上的道道伤疤突然让她有些不忍直视,女人最在乎自己的容貌,然而她能带着这丑陋的容颜残活这么久,心里不是太过坚强又是什么,怪不得慕非止会这么看重她,不单单是因为她是荣华公主的亲姐姐,她更给了他一直走下去的力量。
小织的速度很快,沈太医不过半盏茶的时间便到了,进屋时他还气喘吁吁冒着汗,想来也是怕长公主真出了什么事不好向慕非止交代,叶玄玑见他要给床上那人诊脉,阴沉着脸静默的走了出去。
院外凉风骤起,梧桐树的叶子随风沙沙作响,有几片脱离了枝干飘摇落下,划过她的耳畔,最后掉在她脚边。
叶玄玑叹了一口气,心里突生出一种悲凉之感,最近发生的事太多,本以为看的很透彻的东西突然又变得模糊起来。
身后传来脚步声,她猜到来人,平静的问道:“沈太医,长公主怎么样了?”
“不过是受了刺激,只要好好调养几日,很快便会好。”
听见他的回答,叶玄玑暗松一口气,还好没事,若真有事,慕非止醒来之后还不知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来。
“今晚贸然将你叫过来,有劳沈太医了,多谢。”
“三公子不必客气,若不嫌弃,日后再见叫我‘沈延之’便是,慕世子对我有知遇之恩,若不是他,我现在恐怕还只是太医院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太医,哪能坐到今天的位子,所以对长公主和太后的病自然要多多上心,毕竟,这宫里能让慕世子挂怀的人,只剩她们了。”
沈延之走近几步与叶玄玑并肩而站,他的样貌并不出色,可配上这一身官服,反倒多了几分凛然之气,深邃的眉眼透着几分沧桑。
叶玄玑低笑两声问:“沈太医可有妻室?”
“自然是有,只是内子不久前刚怀身孕,不便带她出来罢了。”
“那我在此先恭喜沈太医了,功业有成,日后还有子女承欢膝下,人生之乐也不过如此。”
沈延之暗忖叶玄玑话里的意思,闪烁着眸子沉笑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追求,臣不是知恩不报之人,慕世子一日不登大统,我便一日不退,现在对三公子如是说,日后见到了慕世子,亦是这样的心迹。”
他当叶玄玑是在试探他会不会因为妻子而背弃了慕非止,却生生误会了她的意思,她会那么问他,也不过是想让他提早做打算,前路汹汹,这一次他们还不知能不能安然度过劫难,若想顺利登基,首先便要除掉挡路人。
柳慕贤和年颍川在朝为官这么多年,早已建立起自己的势力集团,身后幕僚不计其数,究竟帮他们的人有多少还只是一个未知数,更何况他们所扶持之人,一个是太子一个是瑕王,比起慕非止更名正言顺,若一招不慎,极有可能会被他们两派连根拔起,她不是心冷之人,哪怕皇上现在有意将皇位交到凤凰手里,可如今的皇上早不如当年那般意气风发了,外戚坐大,皇权被分,怎么可能会撼动柳慕贤与年颍川一分一毫。
而沈延之是慕非止的人,这一场血雨腥风不知何时会过去,而这里面亦不知会死多少人,她真的不想看见,那么多无辜的人为此成为凤凰夺位的牺牲品,人都是自私的,自私到可以为了自己的利益除掉任何人,小玉一家和武朝英的悲剧就是很好的例子,而这,却又是无可奈何的事。
“沈太医,你如此年纪便做到太医院院判一职,玄玑佩服有加,不知你的医术与南夷鬼医比起来怎么样?”
“南夷医心大夫是举世神医,延之自不能与他相提并论,但在整个太医院,延之的医术必是上乘。”
叶玄玑的眸子突然明亮起来,慕非止倒是没给自己找错帮手,饶是年妃再厉害,恐怕也比不上他一句话。
“沈太医,慕世子今晚病情突然加重,若有人问起来,您知道怎么说吧?”
沈延之先是一愣,而后匐身笑道:“三公子果真智貌双全,明日刑部陆大人的府门口,臣自会安排一出好戏给三公子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