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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山有木兮木有枝(一)

七月初八,阮府与安王府结为姻亲,迎亲的红帐从安王府的朱门一直铺到阮芳瑶的闺阁前,来往行人目生羡意,直言阮家的庶女二小姐命好嫁了一位有才之士,叶清流在京都虽不及慕非止名胜,却也是不乏倾慕者的,如今见他要成亲了,不知伤了多少大家小姐的心。

阮芳瑶端坐在铜镜前看陪嫁丫鬟小离给自己梳妆,桑儿死后,管家便将小离调到了她这里,这丫头年龄虽小,却是一个手脚勤快心思细腻的人,自然比桑儿服侍的好一些,可不知为何,她本能的对小离亲近不起来。

“小姐,这几日您不能出府,肯定不知道街上的人都把您夸成什么样了,他们都羡慕您呢,说您和叶世子啊,郎才女貌,是真真的佳偶天成呢”。

阮芳瑶闻言,微微低下头抿唇轻笑了一声,眸中却带着落寞,这亲事是如何来的她比任何人的都清楚,自见叶清流第一面起她就盼着有朝一日能嫁给他,可如今这愿望成真了,她却偏偏高兴不起来,人果然都是贪婪的,既想要他的人,又贪恋他的心。

府外锣鼓声蓦地响起,小离睁大眼睛笑了一声,拿过红盖头盖到她头上,小心翼翼的扶起她说:“姑爷来了,小姐,咱们该出去了”。

阮芳瑶轻点了下头,刚走出一步却又蓦然停住,伸手掀开盖头转身环望了一眼她住了十几年的闺阁,前半生的回忆都在这里,而后半生,她将在另一个地方,陪着她心爱的人,过完最后的一辈子。

阮芳华敲了两下门走进屋内,淡淡的看了小离一眼,而后看向阮芳瑶说:“叶世子已经来了,姐姐送妹妹出府”。

阮芳瑶心念一动,转身凝视阮芳华,温言笑道:“姐姐,今日妹妹就要出嫁了,以后在这府里,再没有人可惹你心烦,我希望,今天最开心的人是你”。

阮芳华缓缓勾起唇角,目中隐匿着一抹水光,微微向她走近几步,轻叹一声说:“傻妹妹,姐姐从来都不曾烦过你,你我虽异母所生,但这府内我也仅有你一个妹妹,之前那般对你,是姐姐的不对,我希望你能明白,姐姐有不得已的苦衷”。

阮芳瑶含着眼泪重重点了下头,咬着唇瓣说:“我明白,我都明白,所以我从不曾真正怨恨过你,姐姐,嫁人之后我不能常常回府,还希望姐姐能代我照顾好父亲,他年事已高,朝局复杂多变,还请姐姐劝他该退则退吧”。

阮芳华阖眸称是,拿出腰间的手帕动作轻柔的擦去她眼角的泪,抿唇笑道:“今天是你的好日子,傻丫头,不该哭的,父亲那里我会多多劝他,阮府不比安王府,你到那儿之后万事小心”。

漫天红花从九霄穹顶曼舞而下,阮芳华站于一侧扶阮芳瑶出去,清风吹起了头上红幔一角,锣鼓声天,万人空巷。

阮芳瑶听见父亲与人谈话的声音,便知是到大堂了,手上蓦地被放入一缕红罗,隔着几层细纱,她能清晰的感觉到那个陌生的温度,这是她第一次这么亲密的碰触他,却比任何时刻都来的震撼心扉。

“别紧张,我陪着你”。

耳边传来叶清流温润好听的声音,她身形一颤,生生忍下那股撼动,冲他轻轻点了一下头。

出了阮府后,红轿稳稳行在街上,不过半个时辰,那熟悉的喧闹声再次传来,阮芳瑶心道已经到了安王府,手心不禁紧张的生出了汗。

叶清流牵着她走进正厅,一路上不住有人上来道贺,她还依稀能听见叶玄玑在远处嬉笑的声音。

“大哥!”

伴着这一声叫喊,阮芳瑶明显感觉到叶清流的身子震了一下,接着她便随着他停下了脚步。

“我和凤凰还算着时间看你何时能回来呢,不想你这就把嫂子给迎回府了”。

叶清流淡笑一声,看着叶玄玑说:“没有你跟着去捣乱,我自然会快些”。

叶玄玑闻言,有些不悦的吐了吐舌头,转了视线看向盖着红幔的阮芳瑶说:“嫂子,你看大哥刚把你娶进门就开始欺负我了,你可要替我做主”。

阮芳瑶抿唇一笑,眼睛却看向脚下。

“三公子乖巧可爱,你大哥他疼你还来不及,怎会欺负你”。

叶玄玑却摇了摇头,闪着眸子说:“那可不一定,如今他是要成亲的人了,自然不能再与我这个妹妹亲近了,今日过后,嫂子和我可就是一家人了,以后和大哥一样叫我‘玄儿’就好,三公子三公子的叫着多见外”。

阮芳瑶应了一声‘好’,心里却说不出为什么,总感觉叶玄玑那些话似乎是在向叶清流警醒什么。

吉时一到,礼官请众客入厅,安王爷与叶夫人高坐在上首慈目温笑,伴着礼官一声高呼,叶清流拉着阮芳瑶缓缓转过身俯天跪地深深一拜。

三拜之后,小离正要扶着阮芳瑶进洞房,叶玄玑却突然浅笑盈盈的站出来,走至中央说:“今日大哥成亲,小妹想赋诗一首赠予大哥与嫂子”。

叶清流微微一笑,看着她说:“我就说以你的性子,怎会老老实实在旁边看着,既有贺词要送,那便当众念来听听,也与你嫂子比较比较你们俩的词藻,谁高谁低”。

叶玄玑莞尔低眉,静思一瞬,目视着满厅红帐道:“缘定三生百岁同,沪蓉共沫一帆风,悉尼结发长相守,何处江天不可通”。

叶清流目中带涩,低头苦笑了一声,柔目望着她说:“这词做的不错,玄儿有心了”。

叶玄玑淡淡摇了下头,微微抿起唇瓣温声道:“大哥和嫂子喜欢就好”。

阮芳瑶是听出了叶清流内心的酸涩的,可今天惆怅的人又何止他一个呢,愁闷之时她可陪他酌酒对影,欣喜之时她会陪他笑揽风云,可他,偏偏不愿意有她作伴。

名花开处千山艳,好客来时四座春。

春花春月春天景,名酒名诗名士风。

柳暗花明春正半,桃红李灿朋初圆。

笑脸连同桃花放,欢声引动酒杯倾。

满堂花烛迎淑女,一派春光映通帘。

鸾鸣翠柳开画卷,凤落高梧报春晖。

春暖花朝鸾对箅,风和月丽杏添妆。

这是他与她的亲事,也或许,是他和她的悲哀,可那又有什么关系,她已做了他的妻,自此便是,同生共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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