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儿平时做事虽有些浮躁,但大事上还是有分寸的,别说冒冒然闯进慕容清惠的院子,冲撞她就更加不可能了。慕容清惠为什么会昏倒?为什么弄出这么大的动静甚至惊动了正阳院的人?不得不让人深思。
不过她听到是陆管家派人报的信,心中稍定。事关那层窗户纸,陆南风私底下和洛儿关系再好,也不敢自作主张报信让她来救人,肯定是濮阳冀的意思,可见濮阳冀还是向着她的,不然光冲撞主子这条,不用通报她都能随便处置了洛儿。
“王妃,静思院到了。”沉思中,感觉轿子轻轻地落了地,婆子的声音传了进来。
静思院,名字很有深意。
紧了紧披风,慕容思音搭着青沫的手下了软轿,入目是一座荒凉的院子,在簌簌雪花中,漆红色斑驳的院门在风的带动下发出“哐哐”的声响,院子里收拾得干净,但并无多余的东西,看得出来这座院子已年久失修。没想到富丽堂皇的神王府居然还有如此残破的地方。
慕容思音忍下心中的讶异,小心翼翼地往灯火通明的地方走去。
门外十来个皇家护卫一字排开守在两侧,青离提着刀站在一旁,还是那副几分严肃、几分不屑的表情,陆南风距他几步远站着,平时嬉笑的神情换成了沉重,夹杂着一丝担忧,见慕容思音前来,欲言又止。她见状有丝动容,刚进王府时,陆南风对她还是观望状态,现在像是接受她了。
已得到消息的濮阳冀走了出来,几个时辰前还柔情款款的眸子,此刻充盈的是深邃,像是不信任的前兆。既然如此为什么还做出门口相迎的举动?慕容思音有片刻的失神,余光无意间瞄过自己高耸的腹部,是了,子凭母贵,濮阳冀看重这个孩子势必保全她,无论如何都不允许她与这件事扯上关系,迎她,让人相信他这个丈夫无条件信任自己的妻子。
慕容思音觉得嘴里有些苦涩,不过不像平时一样桀骜不驯地针锋相对,只是紧抿着唇不多言。言多必失,她现在最主要的是想办法让洛儿全身而退,至于他的信任……
“哎!”慕容思音暗叹一声,柔顺地随着他的步伐走进内室,表情隐忍却又透着一股坚毅。
屋内陈设也很简单,一张半新不旧的床,一套桌椅,一顶衣柜,旁的便什么都没有了。屋子左边还有间耳房,用蓝底白纹的细棉布做帘子阻挡着,依稀有袅袅的香火透过帘子传出来。
恐怕说出去没人相信,堂堂神王的母妃竟然住在这种地方。
轩辕莹儿在悦儿的服侍下端坐在一旁简陋的贵妃椅上,久坐皇位,即使是在陋室存在感也非常强烈。慕容思音忍着心里的不舒服跪下行了礼,这次濮阳冀没有伸手拉她。轩辕莹儿良久才让她起了身,神态高贵又倨傲,好像在她面前的神王妃只不过蝼蚁般渺小。
慕容思音没心思计较这些,就算计较,人家是皇帝也计较不过来。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洛儿,后者见到她便露出委屈的神情,晶莹的泪珠在红肿的眼眶里打转,蠕动着嘴唇颤巍巍地喊了声“王妃”就没了音。
慕容思音见她除了脸色苍白了些,身上并无鞭打的痕迹,稍稍放了心,抬头向床边看去,王大夫正半蹲着身子在号脉,马妈妈直挺着腰板跪在另一边脚踏上,见她望去才俯身向她磕了一个头,几月不见,马妈妈似乎瘦削了些,脸色也有些蜡黄。因为王大夫的阻挡,床上的人看不真切,只觉得棉被下的身形不大。
知道此事非比寻常,尽管没什么感情,慕容思音还是硬逼自己落下几滴泪,几步走到床前,站到马妈妈一旁喊了声:“姑妈!”出了口似乎才惊觉喊错了,亡羊补牢般改了口:“母妃您到底怎么了……”
床上的人大约四十出头的年纪,脸与死去的慕容思琴有几分相似,只是身形枯槁,两眼凹陷,像是长久营养不良的样子。故意喊她一声“姑妈”,是希望她明白自己不仅仅是她的儿媳,还与她同出一脉,事情做得太过,只会一损俱损。
从洛儿看她那委屈的一眼,慕容思音就知道这位与她同宗的姑妈是在借题发挥,闹这么大的目的是为了摆脱被软禁的困境。神王身为东兰的神话,怎能有虐待母亲的污点?想必不日就要放她出来了。而慕容清惠寻上洛儿,不过是在警告她,当初红藕下毒事件,她并没有站在马妈妈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