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口气讲完了这些话后,华敏似乎有点累了,她把右手放了下来。突然间,教室里掌声雷动……
尽管华敏经常给他们上“思想课”,但今她晚所说的这些话却是他们第一次听到。毫无疑问,她的这些话备受认同。
华敏再次举起了话筒:“你们跟了我这么久,但我可是真的没想到你们居然连一面流动红旗也没有给我扛回来。我明天去找一下这周的值周教师,看看他们能不能送给我们班一面流动红旗。”
华敏的这句话明显是个玩笑,但却让他们个个都面露愧色。见此情形,华敏便接着说道:“我并无因此而埋怨你们的意思,其实你们给我这个班主任长了很多次脸。你们在校运会上连续两年都是总成绩第一,你们是学校的足球冠军,你们在辩论赛上获奖,你们活跃于学校的各类学生组织当中。我确实是很少表扬你们,但这并不能说明我对你们的表现是无动于衷的,每当有同事在我面前夸奖起你们或是你们当中的某个人时,我的心里是非常高兴的,那感觉就像他们是在夸我的孩子似的。有时候,我确实觉得你们和我的孩子是没有什么区别的,我对你们的要求甚至要比对我的孩子更为严格。说到严格,我知道我在与你们相处的这一年多时间里是得罪了一些人的。我也承认,我的一些做法和言辞确有欠妥之处,毕竟我也不算太老,有时候我也会耍点脾气……哎,怎么说呢……有些事已经发生了,如果我得罪了谁,那就只好请各位多多包涵和体谅了。”
华敏轻轻地叹了口气,然后在教室四周巡视了一圈,面色中满含歉意。
“这个时候,我突然想起了肖浦和叶超,也不知道他们现在过得怎么样了?我想,你们肯定也还记得他们。他俩的离去是我非常不愿意看到的,这里面有我的过失和责任,但这一切都已经是无法挽回的了。肖浦是悄悄走的,他有他的特殊原因,而叶超则是被我赶走的,他当时哭得那么伤心,可我却没有再给他一次机会。现在回想起来真是觉得自己有点……他们本应该也坐在这里的……”
说到这儿,华敏猛地一下转过了身,面朝黑板。屋里的人都看得很清楚,她取下了眼镜,抹起了眼泪……
教室里顿时安静极了!他们平日里见惯了那个威风八面的华敏,今天却有幸见到了她的这柔情尽显的一面。在这一刻,他们都开始记起华敏的好来:班里有人生重病了,她会亲自陪着去医院;谁的家里出了急事,她会跑到校长那里去申领“特殊假条”;谁的家长来了,她会把他们请到自己的宿舍里去;暑期军训时,她会张罗着去给他们买来一箱箱的矿泉水;谁的心结解不开了,总会想到去找她;每到放归学假时,班里的那些习惯了大手大脚花钱的人经常会把回家的路费都给花了,为了不让他们之间产生经济纠纷,她便在班里开起了一家不收利息的借款钱庄;学校把人员外出卡得很严,为了满足他们的需求,她每次外出回来时都是拎着大包提着小包;她时常蛮不讲理地霸占他们的半天周日假期,她把他们带到教室里给他们放上一部她认为很有可看性的电影……
这些就是华敏的另一面,尽管她在教室里总是一副“凶神恶煞”的面孔,但她出了教室就变了模样了,这也是为什么她老爱以“华妈妈”而自居的原因。
在控制住情绪并擦干了眼泪后,华敏戴上了眼镜。她转过身,说道:“好了,我不说了!看看,都七点四十了,今晚可是要按时熄灯的,你们抓紧时间玩吧!”
温情结束,狂欢开始了!
我们不要以为这只是一场即兴的表演,这其实是一台标准的晚会。主持人和节目单都是有的,歌曲、舞蹈、诗歌朗诵以及乐器演奏等节目也是有的,高二(一)班里的文艺青年可是大有人在。
古越用脚踢了一下坐在他旁边的赵天波,一边嚼着香蕉,一边说道:“看见没有?她们现在跳的这个霹雳舞在去年的校庆晚会上也跳过。”
“没什么印象。跳舞有什么好看的,我反正不喜欢。”
“那你喜欢看什么?喜欢看脱衣舞?”
赵天波微张着嘴盯着古越,心里想着该怎么骂他一句……
“你看什么看?没见过帅哥吃香蕉啊?”古越问道。
“帅哥我见过,但我没见过像你这么帅的!”赵天波回道,“在我们这个班里,你是思想最肮脏的那个人。我猜你上辈子肯定是个淫棍!”
“我是淫棍,那你就是色魔!”古越回击道。
这时,王科走到了他俩的身后。他的两只手分别搭在了他俩的肩上,说道:“马上就该我表演了,兄弟伙在下面一定要帮我把声势给造起来啊!”
“嗯嗯……”他俩一边吞东西,一边不住地点头。
当《海阔天空》的旋律响起时,王科走到了“舞台”的中央。他高昂着头,然后慢慢地闭上了眼睛——他这是在“找感觉”……
“你看他那副鬼样子!”古越摇头说道,“我真受不了他!就他那杀猪般的嗓音居然也敢上台唱歌,还唱粤语歌,老子真是服了他了!”
“他唱得是不怎么样,可人家这叫勇气可嘉,你连台都不敢上。”赵天波说道。
“你说我?”古越瞪着赵天波,说道,“你不也是没上去吗?”
“我有自知之明,所以没上,而且,我的风凉话没你多。”
赵天波的这句话让古越就此闭上了嘴。虽然他俩对王科的嗓音颇有微词,但在王科谢幕时,他俩却无比夸张地给他鼓掌叫好。
“下面该谁了?”古越问。
“不知道,反正不是……”
赵天波还没把话说完,主持人便开口讲道:“我们现在有请赵天波同学为大家演唱歌曲《爱就一个字》!大家欢迎!”
现场的人把掌声和目光都送给了双目圆睁的赵天波,而古越则送给赵天波一个仰面大笑。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要唱歌?!”赵天波嚷道。
“你在问我吗?我不知道啊!发什么呆啊?你想临阵脱逃?上啊!”说着,古越把赵天波从椅子上拉了起来。
万般无奈之下,赵天波只好硬着头皮走了上去。
从主持人手里接过话筒后,赵天波便开始抱怨了起来:“今晚不知被谁给阴了一把,我根本就不知道今晚的节目还有我的份儿。早知道是这样,我就当主持人算了……”
他这话把大伙儿都给逗乐了。于是,他便想趁机耍个滑头。
他说:“我说了两句话,你们就笑了两次,这就当我给你们讲了两个笑话好了,我这下可以下去了吧?”
很显然,他们不会同意他的这个请求。
“那我献丑了!唱得不好还请各位不要向我扔香蕉皮!”他转过头对景浩说道,“班长,别放《爱就一个字》,我要唱《男人哭吧不是罪》。”
“好的,没问题,马上就好!”景浩回道。
事实证明,赵天波并不是一个很有自知之明的人。他的歌唱得很好,大伙儿的这一张张满是赞叹和惊讶的神情便是明证……
一曲唱罢,赵天波就要离开,可屋里的人都在高喊着“再来一首!”他是那种一旦进入了状态便一发而不可收拾的人,他很爽快地答应了他们的这个请求。
“来!《过火》!”他对景浩说道。
就这样,他心甘情愿地配合着别人把自己给“暗算”了……
“真厉害!没看出来啊!”赵天波一回到座位上,古越便向他伸出了大拇指。
“小试牛刀而已!”他不屑地说道。
古越卡着自己的脖子,说道:“呕吐中……”
晚上九点半,这场告别晚会在人们的意犹未尽中结束了。
熄灯后的男生公寓楼显得极为的安静,走廊里听不到值周教师的脚步声,也听不到那个老头子的大嗓门在外面回荡。尽管如此,3—11里的人仍然保持着高度的戒备。
“我敢肯定,只要今晚我们不把屋顶吵翻,就不会有人来管我们!”乔明趴在被窝里,说出了他的猜测。
“还是谨慎一点为好!”赵天波说。
“那我们现在玩点什么?”周艺挺起脖子问道。
“除了吹牛还能做什么?你这个问题问得真幼稚!”
“幼稚?你没看见我胡子都长黑了吗?”
“那是因为你身体里的雄性激素分泌得太过旺盛了。”
今晚的“卧谈会”就这样开始了……
快到夜里十一点时,3—11宿舍的门外响起了两声急促的敲门!突然之间,刚才还叽里呱啦个不停的宿舍里便什么动静也没有了,屋里的人像是全都睡着了似的……
“是我!我是景浩,快开门!”
听了这话,赵天波立即腾身而起,赶去开门了。
“你干嘛啊?现在还早呢!”
“没事!我问过了,今晚没有查夜的!”
“真的?”
“如果我骗你,我就是你孙子!”景浩伸出了右手的小拇指。
“好吧!那你快去叫他们过来吧!”
他们这是想要干什么?别担心,高二(一)班的男生们要在3—11的学习室里举行一场“告别宴会”。
分班之后,赵天波仍是高二(一)班的一员,他仍用的是那套桌椅,他也仍然是3—11的室长,这一切都不曾改变。但是,面对着身边的这一张张既熟悉又陌生的面孔,他却深感自己陷入了孤独和寂寞的双重包围。他整日都沉浸在从前的那些往事中,独自品味着曾经的那些苦乐酸甜。
他又犯病了,这是毋庸质疑的。他需要花费一段时间去适应眼前的这个新环境,这个过程无需太久,他只需安静地发几天呆就行了。
一个星期后,赵天波在班里找到了一个知音——杨博。他俩在分班之前就已经认识了,但他们此前从未有过言语上的交流,他们是神交已久的两个人。
杨博是属于那种见之即会被其所吸引的人,他身形匀称却不失硬朗,面相斯文却也精明尽显。他和赵天波之所以能够迅速地揉合在一起是缘于他俩所共有的一个爱好——足球。赵天波自是不用多说,他几乎就是这所学校的足球代言人,而杨博却有点例外。相比起赵天波,杨博在球场上的表现丝毫不逊色于校队的队长,而这也是赵天波曾经亲口承认过的,但杨博却不是校队的一员,原因就在于他有一个很致命的缺点——体力太差。在他每次冲刺结束后,他都会弯下身子大口喘气。很多人都因此而怀疑他是一个“大烟鬼”,赵天波也是这么认为的。而今,杨博告诉赵天波,他患有先天性的哮喘病,赵天波这才恍然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