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情地哭了个痛快后,他对自己的中考成绩产生了怀疑。他不相信自己的分数会那么低,他想到了去查卷,但很快他又否决了自己的这个念头。在眨眼之间,他似乎看透了那其中的一切。或许,也就是在这一瞬间里,他对自己的学业彻底绝望了。
“为了分数而要死不活的,这有意思吗?”他问自己。
随后,他又把怨恨发泄到了“买高中”这件事上。
母亲先前所提到的那个“四中”的全称是“县第四中学”,它的校址就在镇上。这所学校为高一的新生开设了十二个班,这其中的九个班是为那些分数达标的学生而准备的,另外的三个班则是用来“赚钱”的。这三个班的近两百名学生将会为“四中”带来数十万元的额外收入——赵天波的怨恨也正是来源于此。
“30分?那我岂不是要多给六千元钱才能进四中的大门?原来,中考不是在考试,而是在挣钱!”由此,他领悟出了一个真理。
现在,他必须得去认真思考一个问题了——以后,他该怎么办?在这之前,他本以为不论中考的结果如何,他都能很快地做出一个决定。可当这个时刻真的来临时,他却陷入到了深层次的迷茫与彷徨之中……
讲到这里,我们得来聊聊赵天波的母亲。她是一个很不一般的母亲,尤其是在教育子女这方面,她的方法与方式与很多家长都不同。如果赵天波的母亲换成是别人,那她也许会替赵天波做出决定,不论他是否愿意,反正他就得听她的,就因为她是他的母亲,就因为他还是一个没长大的孩子。但是,她并不是这样的一个在子女面前显得很强势的母亲。在赵天波上初中的这三年时间里,她对自己的儿子一直都采用的是一种放任自流的管教方式:只要他不在学校里乱来,只要没人向她举报或反映他的不良行为,那她就什么也不管,什么也不说,他们母子之间就只聊一些开心的事。我们不知道她这样做是否是在有意为之,但她的这种管教方式确是让赵天波成为一个独立性极强的人,无论是在思想上还是在行为能力上,赵天波都是如此。在中考失利后,赵天波面临着一次将会决定自己人生走向的重要抉择,而这一次,她同样把决定权交给了自己的这个还未成年的儿子。
至于赵天波的父亲,他这时正忙着挣钱呢!
七月底,赵天波回到了村里的老家。他开始过起了一种近乎于隐居的生活:上午,他待在屋里看书或看电视。中午,他去菜地弄些蔬菜,然后给自己做一顿丰盛的午餐。午饭后,他会睡上一段时间的午觉。到了下午四点钟的时候,他提起一根小板凳,戴上一顶草帽,拿起鱼竿走向河边的树荫,日落西山之时便是他的回家之时。
他的这种生活不免让我们甚是羡慕和向往,但是,我们都能猜得到——这个每天下午都顶着烈日去河边钓鱼的小子其实一点也不快乐。
幸福和快乐,内在的才是真实的,外在的往往都是虚假的。
一天上午,赵天波正蹲在一片湿地里挖蚯蚓。忽然,他听到玉米地外的公路上有人在叫他的名字。仔细一听后,他知道是苏峰来找他了。
在中午的饭桌上,赵天波终于有伴了。饭后,他说要躺会儿,可苏峰却吵着要去河里洗澡。洗完澡后,他以为苏峰会消停下来,但回到屋里后苏峰又问他附近有没有一个可以游玩的地方。
“有一座很大的观音庙,不过要走很远的路才能到。”赵天波很不情愿地答道。
“我们走!”苏峰嚷道。
烈日之下,他俩走了六里路,然后又爬上了一座大山——那座观音庙在山顶之上……
他俩再次回到家里时,太阳都快要落山了。苏峰这下终于玩累了,他躺在床上,感觉自己全身都软了。
“你为什么不说有座很高的山?”他向赵天波问道。
“就算我说了,你肯定还是要去的。”赵天波冲了杯茶,递给了苏峰。
“我不会喝茶,给我来杯白开水就行了。”
在给苏峰倒了一杯白开水后,赵天波也躺在了床上。他刚一躺下,苏峰便坐了起来。
“你知道我今天为什么要来找你吗?”他盯着赵天波问道。
“干嘛大惊小怪的?你不会是来杀我的吧?”
“杀你?你的想象力真丰富!”苏峰又倒了下去,接着说道,“我要去北京了!”
“你去那儿干嘛?”
“我爸叫我去的,他在那边做生意,这个你是知道的。”
“哦!那以后就见不到你了,是不是?”
“放寒暑假的时候,我也许会回来。你呢,准备怎么办?”
“我还没想好……”
“你还没想好?除了读书,你还能干嘛啊?”
“我对读书没什么兴趣了,更何况,我要上高中就得花掉家里一大笔钱。”
“这有什么啊?你家里又不缺那笔钱!”
听了这话,赵天波便不再吭声了。见他像是没魂了似的,苏峰便开始给他上起了教育课。在听了一会儿后,赵天波把自己的眼睛给闭上了。
“你是不是还在因为兰玉拒绝了你而不开心?”苏峰最后问道。
这句话算是戳中了赵天波的要害,他随即睁开了眼睛。见他来了精神,苏峰便赶紧趁热打铁。
“告诉你一个大秘密!”苏峰说。
“你说。”
“兰玉喜欢你!她第二次拒绝你是因为她不想让你分心,当时毕竟马上就要考试了。我昨天去向魏茹告别时,她亲口把这个事告诉给我的。听她说,因为你没考上高中,兰玉很是自责,她最近……”
赵天波的一阵开怀大笑打断了苏峰的话。
“你这是在给我读言情小说吗?”赵天波问道。
“如果我骗你,那就让我断子绝孙!”见赵天波不信自己的话,苏峰便急了眼,他发了个毒誓。
赵天波猛地一下坐了起来!埋着头一番思量后,他又倒了下去!
“去找她谈谈吧!”苏峰说。
“有这个必要吗?”赵天波又把眼睛给闭上了,他继续说道,“我觉得兰玉说得很对,我们这种年龄不适合谈恋爱,以后会发生什么事谁也说不准。”
“你装什么装!”苏峰猛捶了一下赵天波的大腿,说道,“你当时一副要死又不死、要活又不活的鬼样子,现在居然装起成熟来了,你敢说你现在一点也不想她吗?”
“你别这么激动啊!你的这个消息太突然了,我要好好想一想才行……”
“去不去找她是你的事,我只是给你提个建议。你也应该为兰玉想想,我说了,你没考上高中,她很自责。再说了,为了能让你安心考试,她违背自己的真实感情拒绝了你,相比起来,她的心里其实要比你更加难受。就算你现在对谈恋爱这种事真的是大彻大悟了,可你还是应该去找她谈谈,她如今之所以会失眠全都是因为你……”
赵天波静静地听着,心里早已堆起了一团乱麻。
“你到底去不去啊?你知道青梅竹马这个成语是怎么来的吗?”
苏峰的这句话让赵天波忍不住大笑了起来。随后,他说道:“那好吧!明天你和我一起去!你把魏茹也叫上!”
“为什么要让我和魏茹也跟着你去?”
“你傻啊?如果我一个人去找兰玉,那她的父母会怎么想?她的邻居又会怎么想?我告诉你,流言蜚语是很吓人的。”
“那还不如都来我家算了,我家里除了我奶奶和我就没别人了。”
“好!就这么办!”赵天波抓住苏峰的一只胳膊,欣喜地说道。
第二天中午,赵天波走进了苏峰的家门。黄昏时,他独自一人走了出来。
他见到了兰玉,并且还和她单独聊了很久。在这个下午,他俩似乎又回到了之前在学校里的那段无话不谈的时光。不同的是,他俩这次所聊的话题全是围绕着未来和彼此间的那份情感所展开的。在兰玉面前,赵天波又变成了那个无比听话的奴隶,兰玉所说的每句话在他听来都是金玉良言,都让他有了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其实,兰玉所说的那些事理他都明白,而且,那些话他已经自言自语了好多遍。
一个月后,兰玉去到了北方的一座小城念高中,而赵天波则去了达海。
关于赵天波和兰玉之间的故事在此就暂告一个段落。身为本故事的讲述者,如果有机会,我很愿意将他俩后来的故事也讲给大家听。不过,我们现在得从这段往事中走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