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半个月的时间里,赵天波的所作所为让班里的这些同学,尤其是3—11宿舍里的人认识到了一个与之前完全不同的他。一顶室长的乌纱帽竟然能够让从前的那个赵天波性情大变?对此,他们深感难以置信。以前的那个赵天波和现在的这个赵天波,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他们为此而陷入到了疑惑之中。但是,赵天波却不会有这些疑惑,以前的那个他是真正的他,现在的这个他也是真正的他。说得更为透彻一点就是,以前的那个他不是完整的他,而现在的这个他则是完整的他。当然,如果他不当这个室长,那么这个完整的赵天波就不可能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从赵天波近日所写的一篇日记里,我们可以对这个完整的他有更多的认识和了解:
“我的低调和随和让他们都误以为我的本性就是如此,但只有我是最清楚的,我不是那样的一个单纯的人,我只是不喜欢时刻都把自己强势的一面给展现出来而已。他们当初选我当室长可能是因为他们觉得我这个人比较好说话,什么事都可以通融,他们想把我当成他们的一个傀儡或是一只替罪羊,然而,他们绝对没有想到我还有另一种面相。我是那种软弱好欺的人吗?他们以为是,但是他们现在知道自己错了。
不过才两个星期,如今的3—11已经与从前大不相同了。现在的3—11在内务卫生上应该是全校最好的,这一点我可以保证自己没有说大话。赌博?它已经被死死地锁在门外了。上网?叶超走了,乔明还敢去吗?现在,古越已经对我无可奈何了,而且我们也已经和解了。至于叶超,他已经不幸被学校给清洗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在这样的一种环境中,我在这个位置上如果想干好就必须得下点狠手才行。我纵容他们,那我就将名誉扫地,我纵容自己,那他们就只有两条路可走:顺从或是走人。相比较而言,我更愿意纵容自己。
对于几年前的那场思想折磨,我现在认为那是我的一笔人生财富,虽然它让我遗失了无畏的勇气,但它让我学会了低调。张扬和低调,我更喜欢后者,但是,绝对的低调是一种错误的生活方式。有时候,一个人必须得展现出自己做人的原则。”
在叶超走后的第三天,赵天波觉得是时候好好犒劳一下自己了。尽管他也知道3—11里仍然存有不足之处,但他不想去对其穷追猛打了,他决定先给自己放个假,假期过后,他会再次对3—11举起鞭子。当然,他给自己所安排的休假自然不同于学校的归学假。现在距离十一月份的归学假的起始日期还有好几天的时间,在这些天里,他要把自己投身到以前的那种生活方式里去——睡觉,吹牛,踢足球,进图书馆,在课堂上幻想一下未来。
如此看来,在他没当室长之前,他一直都在度假。
两天后,赵天波突然意识到自己在就任3—11宿舍室长以来的这半个多月里所暴露出来的一个缺点:心胸狭窄,毫无度量可言——这个发现让他感到震惊和愤怒!毫无无疑,这一发现将会让这个完美主义的忠实信徒有事可做。然而,正当赵天波开始去收拾自己的狭隘时,梦想的使者前来造访他了。
我们接下来所要谈到的这件事尽管同我们之前所聊到的那些故事情节没有什么关联,但它确实发生在这一时期。另外,大家如果有机会能够了解到赵天波以后的生命历程,你们就会发现,这件事给他带来的是此生唯一的遗憾与悔恨。因此,我们有必要将这件事完整地叙述一遍。
本学期刚开学的时候,学校里新来了一位体育老师。他叫刘明辉,国字脸,中等身材,看上去约有三十岁了。凡是见到过他的人都得承认这样的一个事实:他长得真是标致极了!他的到来吸引了无数人的眼球,人们都想把他看个仔细,这其中的原因不仅仅只在于他长得好看,还有一个原因就在于——据传,他是一名刚退役的足球运动员。
“我怎么在电视里从来都没有见到过他?”
“他也许是那种把板凳都坐穿了也没得到一分钟上场时间的替补队员。”
“他可能只是队里的那个负责提鞋和抱矿泉水的……”
刘明辉刚进到这所学校的那几天时间里,人们对他的议论在私下里就从没停止过。对学校里的那些较为资深的足球迷而言,刘明辉这个名字他们是从未听到过的,而且,他们也不曾在电视里见到过他。总之,学校里的很多人都认为他的那个身份是假的。
初来乍到,刘明辉表现得很拘谨,他也不怎么主动去和学校里的那些老师拉关系。一个月后,杨涛把他请进了学校的足球队并让他出任球队的助理教练。在由他所组织的第一堂校队训练课上,刘明辉用自己的真本事让球队里的那些质疑他曾经是一名职业足球运动员的人闭上了嘴——他那势大力沉的远射、准确而又不失凶狠的铲抢、闲庭信步般的带球过人让那帮心高气傲的少年们无不为之而叹服不已!而在随后的那场分组对抗赛中,他的表现就如同是在和一群幼儿园的小孩子在踢球似的。
“这样的人居然打不了比赛,他们的教练一定和他有仇,要不就是那个教练的脑袋进水了。”训练课结束后,校队里的一个队员这样为他鸣不平。
在达海的足球场上向来都是目中无人的赵天波也对刘明辉甚为佩服,刘明辉的出现让赵天波首次对“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这句话有了最为直观的体会和认识。在足球的牵引下,加之他又是校队的队长,赵天波很快就和刘明辉混得很熟了,他也多少了解到了刘明辉的一些人生经历。
十一月二十三日中午,一条爆炸性的消息在校园里被传得沸沸扬扬——“学校里来了两个国脚!”
在此,我们得纠正一下他们的用词。学校里今天中午确是来了两个“国脚”,不过,应该在这个称谓前面再加上一个“前”字——“前国脚”。他俩这次是专程来看望刘明辉的,但这却不可避免地被闹得满城风雨。
午休结束后,学校办公楼顶上的那个大喇叭突然吼了起来:“下面播送一个通知:请刘明辉老师马上到校长办公室来一趟!在播送一遍……”
说到校长,他可是学校里最为神秘的人,人们在平时是很难见到他的,他每个星期待在学校里时间最多不会超过四天。每学期他唯一的一次示众便是在开学典礼上:他已经谢了顶,但好在旁边还有一缕长发可以帮他遮挡一下。他有一对浓眉和大眼,鼻梁挺得很高,令人望而生畏,但他的这份威严却被那张看起来总是似笑非笑的大嘴给驱散得了无踪影。他若是面无表情地坐在那儿,谁要是和他对上了眼,那人便会以为校长定是在对他会心一笑,但实际上他确实没有笑。尽管他的这张笑容满面的面孔不会时常在人们的眼前晃动,但他的照片倒是天天都能见到。在学校办公楼一楼大厅的北面墙壁上,全校的老师和学校领导的照片都贴在了那上面。在那面满是照片的墙上,只有校长才是真正笑了的人,其他人都是皮笑肉不笑,或者是干脆不笑。不过,他的笑容有点太过灿烂了,他几乎把上面的那一整排牙齿都露了出来。
听到通知后,刘明辉来到了校长办公室的门口,他轻敲了两下房门。
“请进!”
轻轻地推开了房门后,刘明辉看见屋里有个人正在对着墙上的标靶投飞镖。这人披着一件黑色的西装上衣,衬衣最上面的这两颗纽扣是解开的,领带结也被拉到了胸口位置。由于错过了本学期的开学典礼,刘明辉因此还从未和校长本人谋过面,尽管有照片可看,但他却不敢确定眼前的这人便是校长。
一阵迷惑中,刘明辉小声地喊了一声:“校长?!”
屋里的这人侧过身,对刘明辉说道:“刘老师是吧?来,请坐!”
他取下标靶上的飞镖,将它们放在了屋里的一张茶几上。然后,他俩各就各位,在这张办公桌的前后相继落座。直到这时,刘明辉才终于敢确信坐在他对面的这个人便是他一直以来都如雷贯耳但却始终未曾谋面的本校校长。
校长一边整理自己的仪容,一边笑道:“刘老师果然是仪表非凡啊!”
他这话把刘明辉说得心花怒放。
“来,抽一支!”校长递过来一支雪茄。
“我不抽烟,从来都不抽。”刘明辉赶忙站起身来,双手做推诿之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