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下传来坚硬的感觉,路铭俯下身躯,从地上捡起了一块奇怪的黑色圆形东西。它的外形犹如市面上常见的手机耳塞的端头,但路铭敢肯定,这绝不是手机耳塞。用手使劲捏了捏,质地坚硬,让他的手感到的也是一种疼痛。
如此奇怪的东西,路铭只是稍微一愣,随即将它放到口袋里。
又待了一会,日近正午,太阳烤得他全身热烘烘的。路铭突然觉得很烦躁,这半天的等待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漫长。现在仅仅过了半天,就觉得有点坚持不下来。
自昨晚起到现在就没有进食一粒米,他感到全身就要虚脱一样无力。但是他必须得等下去,等到黄昏来临,然后要亲眼看到奇迹的到来。
他吸了一口气,浓厚的香味传来。路铭知道幽隐山庄要开午饭了,但是他既不能抱着秋水瑶的尸体回到山庄去,也不能将她一个人丢在这里。两权相较之下,他决定在这里继续等到黄昏的到来。
黄昏,一个等同于接近黑暗的时间段,今日对于路铭来说,竟然是这样地具有诱惑力。他甚至愿意花费十年的生命,只为一个平凡到几乎可以忽略的黄昏。
当他再次转身之时,一个身广体胖的中年人站在他的身后。中年人的脸上布满淡淡的微笑,他的双手举着一个餐板。餐板上摆放着一碗米饭、一盘肉丝和一碗清汤。
路铭不敢相信会有雪中送炭的事情发生,抬头望向中年男子,原来是朱富贵。他一改往日职业经理的西服套装,戴着白色厨师帽,身上穿着的也是白色的厨师服,路铭第一眼竟然没能认出他来。
“朱老板好!”虽然对这个开发商印象不好,路铭还是向他问候了一句。
朱富贵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将手中的餐盘送到了路铭的身边,道:“我知道你一定饿着肚子了,这些你尽情吃吧!”
路铭望着餐盘中散发着香气的食物,心里感觉怪怪的。他咽了一口吐沫,强忍住口舌之欲,说道:“谢谢朱老板,但是我确实不饿!”
朱富贵脸色一沉,用急迫的语气说道:“怎么,难道你害怕我在这食物里下了毒?”说着,将食物递得更近了。
路铭本来只是觉得奇怪,才拒绝了朱富贵。可是朱富贵表现得如此急躁,路铭倒真的怀疑这食物里被他动了手脚。退后了几步,语气也变得强硬几分:“朱老板,我确实不饿。这些食物你还是带回去吧!”
“让你吃你就吃!”
朱富贵将餐盘放到地上,端起那碗清汤,就要向路铭的口中灌去。他的双手遒劲而有力,牢牢抓住路铭的衣领,那碗清汤眼看着就要被灌了下去。
路铭知道不好,猛地将头向那碗清汤撞去。瓷碗一晃,汤汁溅在了路铭的额上和朱富贵的手上,烫得两人都是一颤。
朱富贵拉着路铭的手跟着松了开,路铭见机会来了,顾不得疼痛。快步迈到餐盘旁边,一脚将里面的食物踢得远远的。然后朝着朱富贵叫道:“朱老板,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害我?”
朱富贵见计谋败露,脸上闪过一丝戾色,满脸痛苦地说道:“无冤无仇?难道你忘记了朱婷婷了吗?”
路铭依然愣愣地立在那里,不解地问道:“朱婷婷不是你的女儿吗?和我有什么关系?”
朱富贵冷哼一声,狰狞地笑道:“你竟然知道她是我的女儿,那就乖乖地去死吧!杀人偿命,理所当然!”他显得臃肿的身体直直地撞了来,左右两只手一齐伸出,紧紧地勒住了路铭的咽喉。
呼吸瞬间有点困难,咽喉就像被紧箍紧紧地咂住了。路铭挣扎着用脚向朱富贵踹去,砰砰之声乱响,朱富贵却仿若不觉,一双手死死地按着路铭的脖子。而他的眼珠则圆圆地突出来,样子恐怖到了极点。
路铭发现脚踹不行,双手齐施,向朱富贵的大拇指掰去。他猛力一掰,朱富贵的双手竟然松了很多。
路铭抓住机会,脑袋向下一缩,脱离了朱富贵的手掌。一脚跟着使劲踹去,这一次他选中目标,直直地向朱富贵的胯部踢去。
厚实的感觉传来,朱富贵杀猪般嚎叫着后退了三步,终于还是站立不稳,摔倒在了地上。他双手扶在裆处,眼睛却愤恨地望着路铭,挣扎着想要再次站起来,几番努力之后,还是没能成功。
“朱老板,我想你有些误会了!”路铭向后退了几步,与朱富贵保持了一段距离。这个中年男人有如此的爆发力,路铭忌惮地看着他。
“误会?你杀了我的女儿,竟然还说误会!”朱富贵愤恨的声音传来。
“我杀了朱婷婷?你听谁说的?对你说这句话的那个人一定是在骗你?”路铭感觉甚是奇怪,他努力地想澄清这个事实。
“你真是一个孬种,敢做却不敢当。你一定会遭天打五雷轰的!”朱富贵嚎叫出声。
路铭也不生气,继续解释道:“我确实没有杀朱婷婷,一定有人在骗你!”
朱富贵苦笑一声,道:“即使所有的人都可能骗我,她也绝不会骗我!我和她经历了这么多,甚至为了她连自己的妻子都抛弃了,她又怎么会骗我呢?你就休想狡辩了,告诉你,我只有这一个女儿,只要我不死,不管用什么方法,我都会弄死你!”
路铭哑然无语,他知道说什么也没用了,准备抱着秋水瑶的尸体暂时离开这里。
可是朱富贵的哀嚎之声传了来,路铭本不想听,那些字句却尖针一样地刺进了他的心中。
“一直以来我最对不起的就是我的女儿。她的妈妈和我白手起家,创立了自己的房地产公司,我们赚了了很多钱。可是很多时候,钱越多,那种寂寞和痛苦就越重。”朱富贵痛苦地自语着,此刻他犹如看淡了风尘的尘外之人。
过往的那些岁月,年纪越长就越显得清晰。他年轻的时候是一个贫民子弟,小时候甚至连饭都吃不到,当他初中毕业之后正好赶上了改革开发的潮流,一切都欣欣向荣,国外新的产品,包括一些制度疯狂地涌向这个古老的国度。
就在那些岁月里,他认识了朱婷婷的母亲,这个同样来自农村的善良女子。他们一起睡过大街,一起捡过垃圾,一起被街头混混到处追赶。
那些日子无奈,也很艰辛。终于他们通过捡垃圾收获了一些资金,当时又有些头脑的朱富贵开起了垃圾回收点。
八九十年代的时候,这些都是被人看不起的职业。但他们就是凭着这些东西发家的,以后日子不那么困难了,可是他们却开心不起来。以往艰辛的日子就像宿命一样伴随着左右,无论多么富裕,他们都摆脱不了。朱婷婷就在那段时日里出生的,给这个原本沉闷的家庭带来了无限的喜悦。
后来世纪之初,房地产火热,朱富贵也投身到这个行业里来,并且发了不少财,成了远近闻名的大富豪。但是所有的人都只知道他外表家产万贯的光环,不知道他内心永远走不出的少年苦难时的压抑。
就在三年前,另一个女人出现在他的生活里。她美丽漂亮,远不是自己的妻子所能匹配的,更为重要的是,她能抓住男人的心。知道什么叫做适可而止,更明白欲迎还拒的道理。
终于她的妻子发现了他们的苟合,这个不善言辞的富太太,一怒之下,竟然从十楼跳了下去。当时他刚好开车回来,更不巧的是他的妻子刚刚摔在了他的车顶上。
车前玻璃被鲜血溅得一片血红,连车身都深深地凹了下去。他拉开车门走出去的时候,妻子竟然还有一口气在,眼珠突出,鲜血从眼珠旁漫了出来。她的嘴角动了动,却什么话都没说出来,而后一动不动了。
死的时候,她眼睛睁得大大的,眼珠更是圆圆地凸出。殡仪馆的仪容师花了好大功夫都没将她的眼珠还原过去。最后没办法,只得这样给她火化了。据说,只要看过她容貌的保准三天三夜睡不着觉。那个仪容师也在她火化的当天夜里离奇死亡,警方也没能找到死因,最后给出了“惊吓而死”的结论草草结了案。
原本朱富贵以为升官发财、中年丧妻是人生之一大快事,可是一到夜里他总能梦到凸眼的妻子悄悄地来到自己的床畔。
为此,原本不信鬼神的他还请了道士驱魔!
妻子死后,女儿成了他唯一的依托,毕竟虎毒不食子。然而女儿的性格自此变得叛逆异常,整日跟着社会上穿着花花绿绿的痞子们混在一起。
自妻子死后,原本与自己厮混的那个女人突然跑来说,她要结婚了,而她将来的丈夫是一个皇帝。原本朱富贵不相信,可是后来他信了,那个女人的丈夫在一个远离文明的地方确实是一个土皇帝。
被人这样抛弃,朱富贵一开始也是心中愤懑。可是他将心思放在了女儿身上,也就没注意这件事,更何况那个女人还说自己是有苦衷的。不管是真是假,他是个聪明人,都选择相信,至少这样在心中不会觉得苦闷。
好景不长,她的女儿参加了一场叫“有去无回”的旅游,没想到真的是有去无回了。人到中年的朱富贵,虽然身有家财万贯,却并不能从中找到丝毫的快乐,最终他决定来寻找自己的女儿。
就这样他报名参加了“有去无回”这场旅游,并且在路上遇到了历史民俗学家史子经。
可是今天他得到了一个令他震惊的消息,自己的女儿在昨天就已经死了,而杀死自己女儿的,就是眼前的这个男子——路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