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范若礼的一个动作,莫小奈的眼底,像是燃尽了烟火的夜空,死一样的沉寂。刚才只是害怕,现在的她,却难过得不能自已,眼泪不停地往外涌出,想要寻找一个宣泄的方式。
他看她的样子,知道她误会了,“莫小奈,我不是……”
“吵死了!把他们嘴巴封上!”
大哥一声令下,那两个人就拿胶布把他们嘴巴捂了起来。范若礼手脚不能自如地行动,只好艰难地往她身边挪动。
莫小奈,我不是在乎苏黎超过你,我只是想留下来陪你。不管是福是祸是悲是喜,我都不会让你一个人面对。
苏黎拿着B银行的金卡,故意绕着道找取款的地方,之前来过这里做过市场调查,她对这边的营业网点分布还算有一定的了解。她知道范若礼在想什么,他们之间的默契,没有因为时间而变得生疏。
劫匪中的其中一个,一直尾随着她,要是她一有什么异样的举动,就通知车里等待着的两人。B银行软件开发部正在研发一种新型的报警系统,被人挟持时只要倒输入密码,提款机会识别到你是以倒转方式输入密码,会按你要求照出金额,但是会在匪徒不知情的情况下知会警方。
因为这个软件还在试验阶段,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并没有对外公布,只有银行内部还有一些重要客户知道。她尽量拖延时间,将钱取到上限,按原路返回。
警方控制中心接收到报警的讯息,通知附近巡逻的两名警员去看看情况,果然看到有一个人鬼鬼崇崇地跟着一个女人,就上演了一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好戏。
一直在车里看着范若礼和莫小奈的一个人,远远地看到他们取完钱回来了,以为得手了,心里暗想着这下可以好好休息个把月了,就打开车门去接他们。两名经验不足的警员看到有人出来接应,鲁莽地举着枪冲了出去。
范若礼在车里看到有警察来了,趁机脚下一用力,从开着的车门里摔到了外面。坐在驾驶座上打嗑睡的老大,被突如其来的声响惊醒,眼看着两个手下被制服,连忙脚踩油门,随着“吱”的一声,车一下子窜出去好远。
搞不清楚的莫小奈,随着车子的加速运动,身体不听使唤在车厢里乱撞。虽然她知道留在车里未必安全,但是她不想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不想被这辆高速运转的车甩出车外。她用脚借力,死死地攀着防止从半开着的车门里甩出去。
“车里还有一个人!”被松绑了的范若礼,顾不上双腿灌了铅一样的麻木,从地上爬起来,拼命地追赶那辆车。
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这么害怕失去一个人。
一个警员拿出对讲机请求支援,很快“呜哇、呜哇”的警车声从四面八方涌来,层层向这一带聚集。
仅仅是几分钟的时间,范若礼却觉得过程异常漫长,漫长得能够清晰地捕捉到自己凌乱的脚步,粗重的喘息,还有看到那辆小面包车被逼得无路可逃,终于停下来之后,担忧逐渐演变成自责的情绪。
老大下车的时候,手里拽着莫小奈,用刀抵着她的脖子,做着最后的挣扎。
“你已经被包围了,快点放下武器放了人质。”
“让我走,否则我杀了她!”老大全身戒备,连下巴上的胡渣都根根竖立起来。
一个人拿着高音喇叭做了个手势,黑洞洞的手枪齐唰唰地对准了他们,莫小奈一口气差点提不上来。
不要!不要!我不要被打成马蜂窝!
她不安分地乱动着,老大本来就心慌,这下更加手忙脚乱了,“你再敢动一下,我让你比我先过奈何桥。”
莫小奈很没骨气地停止了挣扎。
“莫小奈……莫小奈……你不要害怕,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她听到有人叫她,循着声音望过去。范若礼,不,是她的至尊宝,上气不接下气地站在那里,衬衫被汗水浸透了贴在身上。
“你放了她,我可以什么都不追究。抢劫,最多只是坐几年就出来了;伤了她,我会不惜一切代价让你生不如死。”
生、不、如、死。这句话阴沉沉地渗进老大全身每一个细胞,渗进骨子里,他强壮的身体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不知道他是被警方的谈判专家说服了,还是最终屈服于范若礼的淫威之下,总之,莫小奈终于脱离了他的魔爪,身体失去重心摔到地上。
“莫小奈,对不起。”范若礼拥她入怀,紧紧地搂在胸前,他抱得那么用力,似乎要将她揉碎进自己的身体里,永不分离。
“你没有对不起我什么,你对我本来就没有责任。”她推开他,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刚刚经历了生死,连说得话都是绝望的。
他知道她在想什么,“我会让苏黎去是因为她了解银行的系统,而且,我担心我不在,你会害怕。”
我担心我不在,你会害怕。
莫小奈不想去考证这句话的真伪,她觉得这一刻,天空所有的星光全部都损落了,只有他的眼睛,是她生命里最亮的光芒。
警局录完口供,已经是半夜,闻讯赶来的纪成浩和若仪,等得也是筋疲力尽,五个人都没有继续游玩的心情,决定先回H市,提前结束这次假期。
纪成浩给他老爸拔了个电话,然后来了个人恭恭敬敬地把他们迎上了两辆警车,专程送他们回去。
本来是安排若仪和莫小奈他们一辆,可是她死活不肯,一定要和苏黎一起。这样正合范若礼的意,他也不想多个人来打扰他们二人世界。
莫小奈小鸟依人地靠在范若礼的肩膀上,玩弄着他的头发,“为什么若仪叫他们都是成浩哥、苏黎姐的叫,只有对我一口一个莫小奈?”
“没关系,反正以后是要直接叫嫂子的。”两人俨然一对新婚燕尔的小夫妻,羡煞旁人。
“你有没有觉得若仪醉翁之意不在酒阿?”
“那在哪里?”
“在于纪成浩也。”
“她不能喜欢成浩。”他脸上的表情严肃起来,他和成浩多年的好友,怎么可能不知道他的心思在谁的身上。
“为什么?”
“因为他喜欢……男人。”他故意逗她。
“这个男人不会是你吧?”莫小奈想起公司里好基友的传说,加上范若礼亲口确定,她信以为真起来。
“放心,我这个男人只属于你。”
他见她睁大眼睛忧虑的样子,笑得两眼弯弯,把她按在怀里亲了下去。范若礼的唇肯定涂了蜜糖,连说的话都是香甜的。
在后视镜里看到他们这么亲热的举动,那个年纪轻轻的司机,脸一下子红了,怕他们一时兴起,会做出更加让人脸红耳赤的事情。好在莫小奈很快累了,像只小猫一样窝在范若礼的怀里睡着了,司机轻轻地吁了口气,安安稳稳地开车。
车子到达H市境内的时候,已经是凌晨6点,莫小奈一觉刚醒,坚持要回学校,不愿意去范若礼家里。
因为他双眼含春,会吃人。
范若礼拗不过她,要她回宿舍后一定要打个电话给他。莫小奈回去的时候,晨晨还在睡觉,她就发了个短信给他,然后钻进被窝里补眠。
“莫小奈!莫小奈!你醒醒,你上新闻头条了!”莫小奈好梦酣睡,却被晨晨惊天动地的喊声吓醒。
“怎么了?”她半睁着眼睛,看向床边打了鸡血一样的某人。
“你自己看。”晨晨激动地把整台笔记本电脑搬到了她面前。
屏幕右下方小小的企鹅信息提示框上赫然写着几行小字:水城游客半夜遭遇拦路抢劫,在警方精密的部署下,三名嫌犯被成功抓获,点进去还有几张莫小奈和范若礼抱成一团的高清照片。
警方精密部署、成功抓获,这些媒体也太会文过饰非了吧。
“都说了叫你出门的时候化点妆了,你看看脸上跟没洗干净似的,站在范大帅哥旁边像个清洁大妈一样。”晨晨捏着她的下巴,打量着她的小脸,神情像是妓院里的妈妈桑。
莫小奈一巴掌拍掉她的手,钻进被子继续睡,心里却乱得睡不着。这个照片消息一出,不是所有人都知道她和范若礼的关系了,她还想安安稳稳在公司好好呆几年呢。一想到周丽缇恨不得吃她的肉喝她的血,她就毛骨悚然。
“莫小奈,你睡着没?”晨晨不知道为了什么事又召唤她。
“恩。”她带着鼻音哼哼着。
“魏然说今天晚上在彼岸请我们吃散伙饭,你会去的吧?”
彼岸请吃饭,这个魏然果然是沉不住气,有了一点点成就,就迫不急待地出来显摆。
莫小奈对这个消息嗤之以鼻,“我可以不去吗?”
“你不去反而显得你小家子气了,人家可是大大方方请了你的。”
“如果只是一般的聚会,那去一下也没事。”
“听说魏然和大丽花破镜重圆了,你也带你的范大帅哥去阿,好好措措他的锐气。”
大丽花,钟薇薇是魏然前前任女友,他们两个在一起的时候分分合合,不知道折腾了多少次。她仗着外表出众点,为人嚣张跋扈,不受大部分女生的待见,所以人送绰号“大丽花”。
怎么男人都是这么没出息地尽吃回头草的吗?那是不是代表,莫小奈连被回头吃的资格都没有,魏然才会宁愿回断脖子去吃更前面的?
“我还是别去了,那个女人的性子你是知道的。”莫小奈把被子蒙在头上,大丽花完全就是周丽缇的远房表亲,她招架不住。
“莫小奈!”晨晨一把掀开她的被子,双手叉腰瞪着她,“你不为自己争口气,也要为我们这些患过难,受过她气的姐妹出口恶气阿。”
她摇摇头,拒绝淌这趟浑水,“我又不是圣母玛利亚,没有义务普济众生。”
“看你畏畏缩缩的样,怪不得大丽花那么肯定地说你不敢去。”
“你少来激我。”她背过身去装睡,任由晨晨怎么叫就是不理,但是她心里还是决定要一个人去了,不准备告诉范若礼。
她从来不奢望若礼永远属于她,而且,身价这个东西,从来不是依靠别人来提高的。
晨晨强烈要求莫小奈精心打扮,盛装出场,以证明她已经脱胎换骨。莫小奈觉得没有必要,太刻意反而显得她在乎,而且不管她怎么打扮也惊艳不了别人,大丽花和魏然才是这场饭局的主角。
她想,不就吃个散伙饭吗,我只要带个胃去就足够了。然后,她就悠然自得地和晨晨一起打车到了彼岸门口。
“莫小奈,你们两个痴缠成这样,追人都追到这里来了。”纪成浩坐在一辆黑色的轿车里,笑得一脸灿烂向她挥手,副驾驶座上的范若礼听到他的喊声,也看了过来。
莫小奈扬了扬小下巴,没好气地说道,“不要你管!”
“真是没大没小。”他们两个下了车,纪成浩径直走向她,故意将手臂随意搭在她肩膀上,被跟着上来的范若礼一把扯掉,附带上一个眼神的警告。
“莫小奈,你来这里做什么?”范若礼拢了拢她耳后的头发,亲密地无视旁人,昭示着他对她的占有权。
“恩……吃饭。”她踢了踢地上的小石子,低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我和成浩有事,不能陪你吃了。”然后他视线一转,看到了她旁边眼冒桃花的晨晨,“美女,你和小奈随便点,我来买单就行了。”
“恩。恩。”晨晨嗑了药一样狂点头,还没开吃,口水已经先流了一地。
这时,一辆轿车在不远处停了下来,看范若礼和纪成浩的表情,似乎有大人物要出场。
从轿车上走下来一个五六十岁的男人,保持得很好的身形,配上剪裁得当的西装,看上去神彩奕奕。
“爸爸。”“纪叔。”
他们两个迎了上去,那个男人慈爱地笑着点了点头,然后看了一眼莫小奈和晨晨,眼神耐人寻味。
莫小奈不知道怎么称呼他,只是微微鞠了一躬,站到了旁边。
“没什么事的话,跟我上去吧。”他说了一句,就率先往彼岸里去了。
“莫小奈,吃完饭来找你。”范若礼交待一声,也跟着进去。
她还在寻思这个大叔是谁,这么大排场,钟薇薇已经在她几个狐朋狗友的前簇后拥下粉墨登场,看到她,巧笑盈盈地走了过来。
“莫小奈,你是一个人来吗?对哦,我怎么忘记了,自从你和魏然分手后一直找不到男朋友。”
找不到。一直。
瞧瞧人家的措词,都快赶上街头卖唱的了。莫小奈一时气结,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回应她,只好自认倒霉,准备吃了这个哑巴亏。
突然腰部被一股力量收紧,她一回头,嘴唇就被两片温热柔软的双唇包裹住。
一个缠绵的吻过后,范若礼将她揽进怀里,视线从容地往四周随意扫了一遍,电力十足,就连绝缘体接收了也会动容的吧。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卡片递给她,“这是彼岸的VIP卡,要是别人请的廉价东西不好吃,就自己去点。”
目瞪口呆的莫小奈回过神来,附在他耳边轻声说道,“范若礼,别玩了。”
他凑近她的脸,鼻息打在脸上痒痒的,轻轻一笑,说道,“我怕她们玩不起。”
是阿,我们这种小丫头片子就是这样被你玩弄于股掌之中的,“你不是有事要做吗?”
“我来拿文件,好了,真的要走了。”他在她脸上小啄一口,去车上拿了东西扬长而去,由始至终没有正眼看过大丽花她们一眼。
莫小奈如同某个广告语说的一样,一卡在手畅通无阻,顿时自信心膨涨,大摇大摆走进门去。很多时候,再要强的女人,也需要一个男人来做坚强的后盾。
等到人都到齐,就正式开席。人来得不多,刚好坐了两桌的人。那些争先恐后发表言论的,大多都是大学期间备受冷落,如今却有了一点炫耀资本的人,以弥补以往不受重视的缺憾。
莫小奈坐在角落里,默默地吃东西,对于这种场合,她一向不感兴趣。
“很快大家都要各奔东西了,很难再有机会聚到一起。”大丽花站了起来,十足女主人的气势,“我和魏然在一起这么多年,虽然中间有一些不愉快的事,但是很高兴在大家的见证下一直走到现在。”
在一起这么多年。她的话一字一句地飘进莫小奈的耳朵里。
我跟魏然分手才半年好吗!就算在一起的时间短暂,连存在的价值都被人遗忘了吗?
大丽花也注意到了她的异样,拿起桌上的酒杯走了过来,那样妩媚的笑容,总是让人觉得有笑里藏刀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