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朗的周六下午,我在一个咖啡厅的露台上看书。彼时我已经不再那么依赖咖啡,一杯果茶淡淡地散发着柠檬和百香果的味道,有点甜又带着一丝丝的酸。我的思绪突然被一段很美的大提琴旋律所吸引,那段音乐自由奔放,让人觉得天气辽阔,心中的好多情绪似乎在短短的时间里就被优美的乐音轻易地化解。我放下手中的小说,闭上眼睛仔细地倾听,曲子结束后,我询问正在我身边给花浇水的老板娘,这首曲子是谁演奏的。
老板娘露出灿烂的笑容,她热情地回答我:“是叫林子川,他也是本市人哦,在国际上获过很多奖,不过现在大部分时间都在国外,这盘CD也是我先生的朋友帮他从国外带回来的,国内买不到的。”
“哦,原来是他。谢谢你,很精彩的音乐。”子岳从没有告诉我,林子川已经在欧洲发行了自己的CD。
“是今年才发行的专辑,明天有他的独奏会,我和我先生好很期待。去年我和他从欧洲回来,开了这间咖啡屋,他是林子川的忠实乐迷,林子川发行的每一盘CD他都有买。”她善意地提醒。我微笑地点了点头。
“好棒哦,可以帮我把里面的曲子拷到U盘吗?正好我带着盘”
“当然可以。你稍等一下哦,我帮你弄好再拿过来给你。”老板娘热情地接过我的U盘,转身走到吧台。再次走出来的时候帮我取来了这盘CD。
“就是这盘,你可以记一下里面的曲子,是我最喜欢的一张碟。”
“太感谢你了,我看看再还给你。”我双手接过CD盒子,专辑的名称叫《Solo. Cello》封面上的林子川和他子岳有着惊人相似的眉目,以前的音乐会只是远远地看,并未太注意他的长相。只不过子岳一向剪着干净的短发,而林子川的头发长及肩膀。呵呵,在我看来这似乎是艺术家的一种符号。他穿着白衬衫和破洞牛仔裤,右手执弓,左手握着大提琴的琴颈,笑容明亮自信,如同这段旋律一样,似乎有着些许温度。《自由探戈》——我从未曾想过他也会演绎这种风格的曲子。
回家后,我立刻打开我的笔记本电脑,在网上搜索音乐会订票的地址,巧的是小区附近的一个琴行刚好出售,于是便预定了一张前排的座位的票。我对这场音乐会是有所期待的,但我更期待的是,我可以在现场遇到林子岳。现在的我依然不善言辞,但是如果现在的他还是自己一人,我会勇敢告诉他,我很需要他。
临睡前,我把U盘里的曲子拷贝到电脑里,把厚厚的靠垫枕在后背,披着薄薄的毛毯,闭上眼睛侧着身仔细地听着林子川的演奏。美好的音乐一直以来都具有画面感,在我的脑海里浮现出欧洲静谧安闲的街景:蔚蓝的天空、哥特式教堂、在露天咖啡座喝咖啡聊天的人们、悠长的巷子里卖杂货的妇女、旧书店的老人、花店里的少女……林子川是在塞纳河边投入拉琴的翩翩绅士,偶尔有路人驻足倾听,脸上慢慢露出会心的微笑。我分不清哪些是梦里的画面,哪些是我脑海里的幻象,一切太美好,我舍不得醒来。那不就是我一直向往的欧洲生活吗?
周日出门之前,我特别化了精致的妆,已经有好久没有为自己上过腮红,看着镜子里那个神情略微绽放的女子突然觉得有些陌生。然后穿上了林子岳最喜欢的一件粉色的连衣裙,还有那双让我走入他生活的JimmyChoo。我告诉自己,我会尽最大的能力去争取,其他的,交给命运。为了幸福,我必须勇敢。
坐在观众席上,我的思绪一直随着今晚的音乐不停地神游。想起那个我为Sophia拍MV的那天下午,那一次平淡如水的邂逅,为我们的生活带来了不一样的闪回。往事就像风干的茶叶,在沸腾的热水里起舞,瞬间变得鲜活立体,我甚至还嗅见了丝丝缕缕的清香。这场音乐会最喜欢的曲子是返场的《丢丢铜仔》一首清新的台湾宜兰小曲,轻松欢快、贴近生活。想必林子川也变了许多吧,以前我总觉得他的音乐声中有好多的忧伤,现在,从繁花似锦的巴洛克到诙谐的小作品他的表现如此富有张力。以前的我更喜欢他音乐中直指内心的那一部分,刻骨铭心,如泣如诉,让人动容。此时此刻,我更沉迷于他的奔放,我在慢慢地走出自己内心那个封闭的小小世界,音乐所带来的触动到底是因为共鸣吧。我知道以前的我不是这样的,我是一个宁愿等待也不愿意付出行动的人,那时候我一直相信,命运注定让某些东西属于你,无论你如何地漫不经心它都始终会留在你的世界,而命运不给你的东西,再怎么努力它都会夺走。我常常忘了,世界上有一种缘分叫做机会,也许到来的时候它就是那么不偏不倚,不差毫厘地落在我的心上。
音乐会在观众如潮般的掌声中结束。我看到依朵穿着洁白的公主裙,戴着闪耀的皇冠头饰,上台为林子岳献花,她的笑容像一朵最美好的雏菊,纯真而甜美。我很意外,会在音乐会的现场看到她,不仅仅是她,还有她难得一见的笑脸。林子川蹲下来抱了抱她,依朵在他的脸颊吻了一下。林子川放下左手握着的大提琴,抱起依朵,拉着依朵的小手,朝大家挥手。乐迷和记者们在台下为他们拍照。我一直坐在会场的座位上,直到拍照签名的人们散去。我走到台下,望着林子川身边的依朵,向她招了招手。她挣脱了林子川,向我跑过来,她站在舞台的边缘,扑到我怀里。我抱着她下台。
“铭诺老师,我好想你。”我蹲下身来,她在我耳边轻声地说道。
“我也是。”孩子敏感的,她不需要说太多的语言,我的心还是被她温柔地刺了一下。我对着依朵微笑,可是眼泪还是忍不住顺着我的脸颊滑落。她用她的小手轻轻地帮我拭去。
“我要和子川Daddy去法国了。你要想我哦,我会想你的。”她突然又皱起小眉头。其实和她在一起的日子真的很有限,可是那一份柔软偏偏成了心中那个最容易疼的角落。
“依朵,其实我很舍不得你走,你要乖乖听子川Daddy的话。”也许对一个小孩而言,离别只是一个故事的结束,只要能和Daddy在一起,法国也许就不是一个异乡。
林子川扶着舞台边缘,直接从台上跳下来。“依朵,我们该走了,和阿姨说再见哦。”他的话语里多少还是有点自负。
“不好意思,我以前是依朵的小提琴老师,没想到我会在你的音乐会上遇见她。”
“听子岳说过,依朵很喜欢你,小丫头有时候还惦念着你呢。”他从我怀里接过依朵。
“谢谢。子岳今天过来吗?” 我的询问让他停住了将要离开的脚步。
“他在香港,过几天估计他会回来。”
“你要带依朵出国?”
“嗯,子岳需要有自己的生活,现在的我也有能力让她接受国外好一点的教育。”他并不避讳他的想法和决定,尽管我在他的眼里只是个陌生人。
“能否给我子岳的电话号?”我开口问他,林子川有些犹豫。
“子岳Daddy会很开心的。如果铭诺老师给他打电话。”依朵对林子川说。
“嗯,把你的手机给我。”他接过我的手机输入电话号码。如果没有急事,过几天再打吧,他最近又在闭关做一个保密的项目,演出开始前我还给他电话,可是都没有开机。
“谢谢你。”在感情的世界里,我不想再当一个孤单的Solo player。
我紧紧抓住手机,就像抓紧一把通往未来的钥匙。
我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但我告诉自己,彼此的回归是生命中永远的晴天。我很也很激动看到依朵的改变,那是从前的我不敢想象的,她终于可以像大部分同龄的女孩那样不再将自己心灵深锁。
间歇地拨打着子岳的电话,估计还在忙的缘故,手机一直关机。有人说“情场失意,职场得意。”也许我就是这句话的最好写照吧。工作的时间不长,老总计划提拔我到中层的职位。其实无非是没有爱情的人喜欢以工作为伍,以办公室为家。投入到工作的时间更多罢了,而点点滴滴的积累或多或少体现在工作成果上。领导几次三番地提到升职加薪,而我却很淡然。正忙着回复一封电子邮件。我接到前台给我的电话,说是有人寄了个东西给我,体积有点大让我自己下去拿。我捧着那个精美的盒子走进公司的休息室,包装上没有署名和地址,掂了掂也不太重,心里很纳闷,猜测着可能是初霁给我寄的衣服。我把包装盒放在圆桌上。打开后我惊呆了。是一套最新款CD小礼服,裸色的真丝柔和地透出珍珠般的光芒,拼接立领的中式设计,长及脚踝的裙摆上绣着透亮的水钻,简约华贵。卡片上的字迹工整却陌生。
铭诺,忘了告诉你,子岳忙完这个项目后会回大陆来动手术。我会先带依朵在北京住一段时间。我想祝福你们是我唯一可以帮子岳做的事,真心希望你们能够幸福,你和他会有圆满的结果。无论将来你和他一起在地球的哪一个角落,我希望你的身份都是子岳的太太。亲自去挑的礼服,助理看见你,估计你的身材和她差不多,她试了正合身,我想应该也会很适合你的气质,下个月底在上海有一场音乐会,希望你可以和子岳一起来。——林子川
淡粉色的纸片很轻,可是我的手指还是微微地颤抖,我害怕我的经历是一场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