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第二天一早,刘一佳起床做早饭。郭春香就跟着起了床。
刘一佳刚洗好鸡蛋放进煮蛋器,郭春香就进了厨房。
“咦?这是啥?”郭春香好奇的看着煮蛋器。
“哦,煮鸡蛋用的。”刘一佳说道:“妈,你先去洗漱吧,早饭好了我喊你。”
郭春香又看了煮蛋器一眼,说道:“啧啧,就说你们城里人鬼精,煮鸡蛋都不用锅了!还煮蛋器!”
刘一佳笑笑没说话,继续忙碌着。
“哎,一佳,上次我让沐春给你的那付药方子,你配来吃了没啊?”郭春香终于按捺不住,开了口。
刘一佳的身影明显的僵硬了一下,她有些没底气:“没……”
“他没给你?还是你没去配?”郭春香的口气有点急。
刘一佳转过身,朝郭春香笑笑:“不是,是我没去配。”
听见这话,郭春香的脸顿时变了色,她生硬的笑了笑:“是不是太忙没时间啊?要不我帮你去?再迟吃了可没啥效果了。”
锅里的稀饭好了,腾腾的热气直往上冒,让人的眼睛都有几分睁不开,刘一佳一一盛好,放下勺子,她轻轻的叹了口气:“妈……我不想喝那个。”
郭春香一听这话,急了,她倒是没想到刘一佳竟然敢当着面拒绝。当初沐春将刘一佳带回来的时候,她一眼就看出,这个儿媳妇脾气软好欺负,也正合了她的意。郭春香素来要强,最怕的是媳妇是个烈性子,自己拿捏不住。
“哎呀,一佳,啥叫不想?我们当初也都是这样过来的。”郭春香顿了顿,发觉自己的口气有点硬,便缓了一下:“我知道,你们城里姑娘,想法比我们这些农村人多,沐春也说啦,就生一个,只能生一个,你说你不保证生个男孩,还想什么啊?这有没有生二胎的可能。”
“可是,妈妈,你能保证那个中药喝下去,对胎儿没影响吗?这是什么配方?能随便改变一个人的性别?”刘一佳不想轻易妥协,就算是个女孩,也比不健康的好。
“有啥影响啊?沐春就是我喝这个生下来的。我当时一怀孕,你奶奶就让我喝这个,沐春不也一样考大学啥的,不比谁笨啊,你觉得他有啥不正常嘛?”郭春香几乎是嚷了起来。
郭春香的声音比较大,很快,三姨五姨和小姑就从客房跑了出来。
“咋啦?咋吵架啦?”五姨看着厨房里的婆媳俩,气氛很紧张。
刘一佳没说话,拿出洗净的黄瓜,仔细的切着,大概是有些激动,手有点抖。
郭春香瞥了一眼刘一佳,哼了一声:“到底是城里人啊!讲科学哪!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也不信!有本事别吃农村人种的粮食啊!”
沐春也醒了,披着睡衣从卧室走出来,看见脸色铁青的郭春香,立刻不满的朝刘一佳喊了起来:“一佳,你说什么让妈不高兴啦?”
这一次,刘一佳的眼泪再也没忍住,簌簌的落在了案板上……
“阿姨,你别哭了……”豆豆奶声奶气的说,小小的她拿着纸巾,围着趴在沙发上痛哭的刘一佳,急的团团转。
安可叹口气,走进洗漱间,倒了一盆热水,拿了一条毛巾。
“一佳,洗把脸吧,眼睛都肿了!”安可拍拍刘一佳的肩膀。
刘一佳仍然趴着,肩膀一抽一抽。早上她几乎是一边哭一边将早饭做完的,做完后端上桌子,一口也没吃,借口有事,便跑了出来。
“是啊,别哭了,一佳,你这样很影响胎儿的。”叶苑从沙发上起身,走到水盆边,拧了一把热毛巾,轻轻的推了推刘一佳。
刘一佳抬起头,她的眼睛哭的跟核桃一样。
叶苑将热毛巾打开,敷在刘一佳眼睛上。刘一佳还一抽一吸的,伤心的不行。
豆豆伸出小手,摸着刘一佳的手,说道:“阿姨,你别哭了,妈妈说女孩子老哭不漂亮!”
刘一佳听见这话,推开叶苑举着毛巾的手,一把抱住豆豆,哭的更厉害了。
叶苑看了一眼安可,两人的脸色都很难看,都在为她们这个好友感到难受。
叶苑扔掉毛巾,气愤的说:“这叫什么嘛!哪有这样的婆婆?”
“就是,我还没听过这种事呢!一佳,你说你图沐春他们家什么啊?要钱没钱,要权没权,全是你家倒贴着。回头还要挨这气!”安可打抱不平,她特别不待见沐春一家。
“沐春也是的,还是男人吗?自己老婆也不知道护着点!”叶苑越发的讨厌沐春起来。
当初刘一佳的家里是死活不同意女儿嫁给沐春的,理由很简单,刘一佳的父母见过沐春,认为沐春骨子里就有股封建味,沐春的父母更是封建的不行。但刘一佳坚决要嫁,疼爱女儿的父母没办法,只好默认。记得刘一佳结婚那天,叶苑和安可做伴娘,刘一佳的母亲梅苏平拉过叶苑偷偷说道:“小叶啊,你和一佳关系好,你没事多关照关照她,沐春的家庭和我们家反差太大,我怕终归有一天,一佳要吃大亏的!她个性又弱,天生挨欺负的命!她那个婆婆,哎……”
如今,刘一佳母亲的担忧,终于成了华丽丽的现实。
“苑儿,小可,我现在真有一种所嫁非人的感觉。我没想到沐春是这样的人,在她妈妈面前,一句话都不敢为我讲,不讲也就算了,明明是他妈吼我,他还反过来说是我招惹他妈妈不开心。”刘一佳很是颓废,此刻她的心里,翻江倒海一样的难受,又是委屈,又是后悔。
叶苑和安可不再说话,她们能理解刘一佳此刻心里的复杂感觉。自己当初执意要跟的人,竟然是这样一副模样。也正是因为能够理解,这两个闺中好友反而不知道能用什么言语去安慰刘一佳。
或许此时,简单的言语安慰对刘一佳而言,根本起不到任何效果。
大概是感觉气氛有些严肃,刚刚在一边玩着芭比娃娃的豆豆走了过来,轻轻的抱着刘一佳。
豆豆说:“阿姨,你最漂亮了,你别哭,豆豆我保护你!”
刘一佳百感交集,抱着豆豆小小的身子,豆豆懂事的擦拭着她眼角残留的泪水,肉呼呼的小手摸在刘一佳的脸上,小而柔软的身体让她感到一阵暖意。也正是这份暖意,使刘一佳下定了决心,坚决不去喝那付药方子。她伸手摸着自己肚子,三个月的身孕,还不能明显的看出痕迹。但刘一佳有种感觉,自己的孩子就静静的躺在这里,用乞求的眼神看着自己,仿佛在说:“妈妈,我会像豆豆姐姐一样乖的,你别不要我,好吗?”
这一刻,她的心里柔软的几乎快要滴出水来。强烈的母爱和保护欲望,促使刘一佳做出了决定和选择。
她想,无论如何,无论男女,自己要的是一个健康可爱的孩子。至于那付不知道有没有副作用的药方子,她绝对不会去喝。从此刻开始,她会忘记这个药方的事,她要开心的度过这个孕期,她不要自己悲伤的情绪影响腹中小小的胎儿。
她也知道,做出这个决定,将面对的会是怎样的暴风骤雨。
她也明白,不吃这个药方,如果生出一个女孩,沐春家会给她怎样的脸色。
但这些,她都不在乎了。
晚上回家,叶苑将刘一佳的遭遇说给雷涧明和婆婆吴美兰听,雷涧明听完,表情跟听天书一样,满脸的不可思议和无法想象。
“还有这种事?”雷涧明惊讶的问。
叶苑说:“你想不到吧,我也没想到沐春家竟然是这样的家庭。真是封建的要死,什么年代了,还男尊女卑重男轻女。”
吴美兰站在阳台上,一边浇花一边说:“有什么想不到的?涧明的奶奶当年就很重男轻女,我生下涧明的时候,她高兴的合不拢嘴。过了几年涧明他二妈生下涧美的时候,奶奶一听,当场就摔了手里的杯子,玻璃渣子乱蹦,把他二叔的脸都个划破了。”
雷涧明愣了一下,说:“是吗?我怎么不知道?”
“那时候你还小,你当然不知道了。”吴美兰走了进来,微微一笑,接着摇摇头:“哎,重男轻女真是可怕。尤其是在农村。我当时真是不明白,你说男人重男轻女也就罢了,这女人,怎么也重男轻女呢?都这样想,那把自己放在什么位置上呢?莫非还要自己看不起自己?不过,正是因为经历过涧明他奶奶这样的婆婆,所以你说到刘一佳婆婆那样子的重男轻女,我也见怪不怪了。我也真庆幸涧明是男的。小苑你不知道,就因为生了个女孩,涧明这个二妈才叫命苦呢!”
雷涧明仔细的回忆了一下,似乎有点映像的样子,点了点头:“嗯,感觉她好像总是不开心。”
“是不是去年回家的时候看到的那个二妈啊?”叶苑插嘴。
“嗯,对的,就是她。”吴美兰肯定。
“哎呀,妈妈,二妈比你小吧?可看起来你比老好多的样子!”叶苑不由得感慨。她说的是实话,雷涧明的二妈姜秀娟因为生了个女孩,一直不被婆婆喜欢,早早的便被分了出去,单独立户过日子,因此也吃了好多苦,而吴美兰因为生了雷涧明,婆婆相当高兴,加之吴美兰手脚很勤快,又有文化,最后雷涧明奶奶去世的时候,所有的家产都留给了这一房,为此,雷涧明二叔还为遗产的事情,与他们闹过不少别扭。
吴美兰放下手中的花洒,走到客厅坐到沙发上,叹了口气,仿佛有许多的往事是她不愿意回忆的。
“哎,是啊,姜秀娟过的苦啊……”她长叹一声。
“他二叔一直游手好闲,姜秀娟又生了个女儿,婆婆面前不讨好,早早分出去,她又没多少文化,家里就那么几分地,起早贪黑的,他二叔什么都不问,有点钱还拿去打小牌。这男人啊,不怕不成器,就怕不成人!再好的女人怕是抖管不住。更何况姜秀娟人又老实,村里其他的妇女欺负她老实木讷,一看她田里种的东西长的好,就来偷,说是偷,就跟抢没区别。每季长点东西啊,就给明目张胆的偷没了!他二叔就说姜秀娟懒,骂着不过瘾,就动手打。哎呀,跟涧明他爸爸,俩人简直不像一个妈生出来的。”吴美兰端起杯子喝口水,继续说:“一直到几年前,他二叔喝醉了摔了一跟头,没来得及抢救就死了,姜秀娟的日子才好过些。她也真不容易,还能把涧美拉扯大,又供她念书。还好涧美争气,毕业后留在苏州,听说去年过了注册会计师,一个月好几万呢!”
“苏州?离我们这不远啊。有空让她来玩。”叶苑笑了笑,说道:“我还没看过涧美呢。”
“像姜秀娟,挺清秀的,算是个美人坯子。就是小时候吧,可能她看多了她爸爸打妈妈的场面,到现在都不肯谈对象,估计是心理有阴影了。他二妈才着急呢,老让我给她介绍。小苑你说,我就一小学老师,又在县城,到哪儿去给她找那么合适的对象啊。县城太小,我看都配不上她,她自己本身就是注册会计师了,是吧?”
“嗯,回头我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人选,给她介绍介绍。涧美人长的好,工作又很好,条件还挺不错的。”雷涧明应道。
吴美兰起身,捶了捶腰,朝房间走去,边走边笑着说:“你?你介绍的我可真不放心。要是小苑介绍的,那还差不多,呵呵!”
看着吴美兰离去的背影,叶苑朝雷涧明撇了撇嘴,意思说你怎么这么不让你妈放心啊,嘴上还不忘了说:“好啊,回头我看看有没有合适的。”
雷涧明笑笑,突然朝叶苑做出一个鬼脸。叶苑噗嗤一口笑了出来。
吴美兰走到房门口,听到声响,回头看了他俩一眼,笑着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