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青楼离开之后,迟暮一直都没理会张角,谁让他多嘴说了不该说的话,几年的性子,始终如一,他不烦,她都嫌烦了,恨不得甩开他,逃到天涯海角去。
“你以为我在说笑,如果你觉得我在说笑,当时任凭你被逼近悬崖,不再管你。”
途径院子中央的唯一棵梧桐树,背后传来低低的声音,压抑的让人听不出任何情绪。
心神一颤,迟暮也随之停下脚步,没有立刻回过头去,眼神复杂的盯着前方。
张角就站在她的身后,隔着不远处,只有几步的距离却像无法跨越的横沟,三年来,他只能像个傻子一样在背后默默的守候着她的背影。
三年前,他设下一场局,看她在局中挣扎夭折,算计来算计去甚至把更多的人都算计在自己的局中,唯一没有算计到的是,连带着自己的一颗心也给算计到里面去。
不记得什么时候,她就已经在心中生根发芽,也许是第一次,那个倔强的小丫头,睁着明亮的大眼睛,火苗在她眼中初映,叫嚣着要杀死他,三年一整个三年,心中除了谋划大业还藏着一个女子,看她从十四岁经历三年的磨砺长成现在倾国倾城就算是他为她做再多的事情,都没法弥补他们之间的缝隙,他们之间隔得那么远。
“我是和你开玩笑的。”无所谓的笑了笑,言语间又恢复了原本的纨绔,轻松的语调,唯有他心中清楚,爱而不得,如同哑巴灌黄连,有苦说不出。
“我希望以后不要再听到这种玩笑,答应你的我会帮你。”这才转过头去,迟暮凝重得警告他。
微风袭来,树叶交缠,唦唦作响,交错的光影罩在树下的男子,斑驳点点,隐在灰暗中用一种她看不懂的眼神注视着她,半响,应道:好。
“主子,属下有要事要报。”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女子,一身劲装,扎着高高利落的头发,露出一张冷清惊艳的小脸。
“说!”毫不避讳的让她当着迟暮的面禀报,微微转动身子,错开了她的视线,他又恢复了原本的面无表情,额头宽阔如玉,干净整洁,斜飞入鬓,坚挺的鼻梁,由刚毅的下巴勾勒出,那双隐隐闪过一丝晦暗的眼睛,包含了太多的秘密。
直到离开,她看到的都是他冰冷的样子,不笑的时候,和当初第一次见面一模一样。
过了没多久,身后有人追了上来。
“迟暮.......”清冷的女声一如她的长相。
一只纤细的手拦在她的面前,接着,身体的主人略带敌意的看着她。
“怎么?”迟暮微微挑眉,同样也不善,她现在心情不好,偏偏有人往她的枪口上撞。
“我希望你能注意点分寸。”女子叫海棠,跟随张角已久,用命令的口气而不是请求,她与迟暮对持,眼中的女子,倾国倾城的容貌像一株洁白恺恺的雪莲,出淤泥而不染,那份淡然的气质仿佛是天生的,谁也学不来。
身为女子,跟迟暮也认识了三年,看着她蜕变成长,像骄傲的凤凰,身上的尊贵和傲气日渐显露,她不会承认自己有点嫉妒这个女子,仅仅是主子对她不一样的情意,那个她心目中独一无二的男人。
“你什么意思?”迟暮根本没往张角的方向想,她轻皱眉头,如秋水一般的剪瞳中,水波荡漾,一层又一层更加的激怒拍开。
“我的意思就是希望你对主子好点。”支支吾吾的说出来,海棠心想,这个女子怎么可以仗着主子的宠爱就可以肆意妄为。
身为贴身属下的她最为清楚,主子对待迟暮这个女子不一样的感情,要不然也不会在三年之前时机还不成熟的情况下独身潜入皇宫,冒着被发现的危险,救下落入悬崖的她,也不会散尽数亿千金,在她的身上耗尽心血,这一切都仅仅只是一颗棋子而言嘛?
“你是以什么身份对我说话?”提到张角,她的气就不打一出来,与海棠,张角是她的主子是她的天,可与他,中间隔着杀父弑母之仇,除非一切可以重来,但这实在是说梦。
“你......”海棠说不出话来,因为迟暮说的并不不对,她怒瞪着她,心中有千言万语只能化作一句:“如果你对不起主子,有一天我一定会亲手杀了你!”
撂下这句话,她便转身大步的离去,下摆的衣角在她转身的时候打了个圈,带着一股子决绝,纤细的背影身子挺得笔直。
没有说话,直到海棠消失,迟暮才转身离开。
事后,海棠威胁迟暮的事被张角偶然知道,少不了一顿责罚,而迟暮完全不知情,就算是知情又怎么样,三年,足以看清楚原本的一些事,她迟暮也不过是张角手中的一颗棋子,就算是再好,也只是一颗棋子。
又是一夜,漆黑的星空,偶有几点星子闪烁,零零散散布满整个星空,风渐起,愁苦滋味,谁人诉说寥寂。
按照生物钟早晨自然醒来,身旁软乎乎的有个东西贴自己,而且手脚还不规矩的搭在自己身上,眉头一皱,毫不怜惜的掀开被子,一个软乎乎的小小肉包身上穿着单薄的衣衫缩成团子紧挨着她。
眉头紧皱,不习惯他的触碰,玉手一拧,直接揪着后衣领,嘭......把床上的小包子就给用力的丢了出去。
啊啊啊啊啊.......半空中,传来娃儿惊慌失措的声音。
不管不顾,迟暮又重新躺了回去,重新盖好被子。
不一会儿,滴滴答答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在她的床头停下,一双哀怨的眼无声地控诉,直接背过身子无视了他。
“姐姐,你怎么那么狠心?”软软蠕蠕的声音,一双小手试探性的抚摸向落在床上散落的墨发,长长的铺满整个枕头,漆黑中泛着如玉的光泽,摸起来好像很舒服的样子。
瞪大了眼睛像是做贼,盯着她的背影,柔柔滑滑的感觉自手心传来,有一股异样从散开。
肉肉的双手白白嫩嫩和墨发形成鲜明的对比。
那小心翼翼的模样怕吵醒了背对着他的姐姐,露出贪婪知足的表情,哪怕是能够摸摸她的头发也好。
任由小小的娃儿在她的头发上摸索,迟暮虽然察觉到了,也懒得理会,一觉沉沉的又睡了过去,等到醒来的时候,小小的人儿已经穿好了干净的衣服,找了个小板凳坐在她的床前,小小的手托着腮看着她。
看着她醒了,两腮顿时露出小小的梨涡,眉开眼笑。
故意无视了他,从床上起来,穿好衣服弄好发鬓一气喝成。
旁边的小娃儿却是怎么也看不够,眼神贪恋的黏在她的身上,这样的事情自从他有自己的意识总是隔三差五的发生,她从来不允许这小娃儿在她的床上休息睡觉,甚至都要控制他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次数。
看到他这张脸,她就没由来的胸闷,很难受。
“姐姐,吃饭......”拍了拍手,外面的侍女把饭菜给端了上来,而他则亲自把脸盆端了过来,踩着板凳吃力的端在她的面前,只要她一弯腰就能够碰到。
如此贴心,迟暮好像习惯了一样,依旧没给他好脸色。
鞠了一把清水,洗干净脸,这时候,旁边又递过来一条干净的毛巾,带着好闻的花香气。
鼻间全是这种味道,满满的侵入心肺,心里一软,想要说谢谢然后想到了什么直接把毛巾扔在了他笑意盈盈的脸上,怒道真是阴魂不散。
她的口气太过严厉又一副嫌弃的样子,小娃儿把毛巾从脸上拿下来之后,要哭不哭眼泪包眼珠,可怜兮兮的。
迟暮没有回头也能想象到,但她不愿意想怕自己会心软。
在之前,她原本很喜欢小孩,可一看到他,那种烦闷就油然而生无法控制心里也不愿意和他多有牵扯。
也许他是张角义子的原因吧。
“还不快来吃饭!”凶巴巴地说。
“额,好好好”立刻眉开眼笑,把眼泪吸回去,屁颠屁颠的下了椅子,朝着饭桌奔过去。
才两岁多点的他,身子短腿短手也短到了饭桌前,看着高高的凳子为了难。
“真是麻烦。”迟暮嘴里嘟囔着,却伸开手从后面抱住了他,把他抱在了凳子上。
小小的娃儿很诧异,等到反应过来时面对迟暮那张面无表情的侧脸,甜甜的说了声谢谢姐姐。
“吃法也堵不住你的嘴。”呵斥,嘴角却慢慢的弯起一道弧度。
小娃儿吃饭很快,吃完之后就一直盯着旁边慢条斯理享受美味早餐的迟暮。
视线落在她的脖子上,他好像记得迟暮的脖子上挂着一个戒指,怎么会没有了?
“迟姐姐,你脖子上挂着的戒指那?”
“别叫我迟姐姐,叫迟暮,啊,我身上的戒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