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瑶:遇见你,是一生牵挂的开始,爱上是你无法自拔的沉沦,想念你刻入骨髓的相见。
说这话的时候,已经是夏末了,夏天不肯老去,秋季迟迟等待。
时间的齿轮不知疲倦反复,偶尔咯吱一声,随即快速赶上。
又是新的一学年,开学的第一天,年段就开了大会,几百名的学生挤到一个大大的会堂,夏天迟迟不肯老去,空气混浊得厉害。
逾时,走廊上沸腾了起来,吴梓晴煞气腾腾单枪匹马闯了进来,抢过老师手中的麦克风“颜雪晴,你个****,给我滚出来。”
埋头小憩的颜雪晴被震醒了,站在讲台桌的吴梓晴阴鸷的眼神直直刺得颜雪晴睁不开眼。一转眼,大会堂开始议论纷纷。颜雪晴刚要站起来,吴梓晴眼尖发现了人海中的颜雪晴一抡巴掌甩她的脸上,霎时五个红印浮现,“你怎么不去死,我早就说过了,不要靠近我的家人!你是聋子吗你?”
吴梓晴抬手,落下离颜雪晴脸颊不到一毫米的距离,许洋迅速抓住吴梓晴的柔荑,“请你说话放干净点,不要以为你的女生,我就不敢打你了。”
“许洋,让她把话说完。”颜雪晴掰开许洋的手掌,转而对吴梓晴说,“请问,我到底哪里惹到你了?”
吴梓晴用食指指着颜雪晴的鼻尖,“筱沫姐为什么现在躺在医院里,你心里不是很清楚吗?她做什么事情用得着你去大嘴巴!你就很干净吗?你敢说没有跟男人上过床?哦,不,是被强,暴!还是现场直播的!”
空气骤然凝固,颜雪晴死灰的嘴唇紧紧咬着,许洋把颜雪晴揽进怀抱,双手捂住颜雪晴发烧的耳朵,“什么事情都没有,什么事情都没有。”
“你可以滚了。”张婕上了个厕所回来刚好把吴梓晴恶毒的话一句不差纳入耳根子。
大会堂一时像是热锅里的爆米花,张婕大怒,“都滚回你们的座位。”
那么一刻钟,颜雪晴觉得自己不再是自己了,明明什么事情也没有。“筱沫怎么没来学校关我什么事情?你撒野也要选对人吧你。”
“哼,别装了你,就是因为你自己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情,被拍了照片,结果凌舅妈以为是筱沫姐,筱沫姐担心你就没跟凌舅妈坦白那人是你。为什么每次都是你?”吴紫晴哽咽囫囵说出了个所以然来。她为什么会帮自己呢?“你就不能离我的家人远一点吗?因为你,梓晗哥哥……”
“够了,吴紫晴,这根本不关晴儿的事情。”许洋打断了吴紫晴的话,极力狡辩。
“许洋!你也被这狐狸精给下了迷魂药了吗?你不是筱沫姐最亲近的朋友吗?你怎么这时候倒干戈了,帮着外人!”吴紫晴显然很怒火冲天了,“你根本不值得筱沫姐爱你!”
颜雪晴似乎看出了什么倪端,不管是谁每次谈到关于吴梓晗的事情总有人会打断她的思念,挣开许洋,一把拉住吴梓晴,往教室外拽。
“你干什么,放开我,我还没说完呢。颜雪晴,你这么肮脏的女人,不要碰我……”任凭吴梓晴鬼哭狼嚎,颜雪晴根本没有听进一句。
一路上,同学们交头接耳,对着颜雪晴指指点点。
在城墙边,颜雪晴一个旋转,把吴梓晴按在墙壁上,“你怎么知道这事的,说!”
吴梓晴一下子胆怯了,不敢直视颜雪晴眼中的怒气,“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自己做过的事情不是最清楚吗?”
天气莫名的清爽,三角梅茂盛了,花蕊吐着信子。
一排大雁,循规蹈矩划破苍穹,徒留失色的云儿空恋。
所以说人生没有什么彩排,每天都是现场直播。上帝不会因为你不满意剧本,而去改剧本。
张婕撑着伞,一半多遮住了颜雪晴,削尖的袖子湿透了,有点凉意。“颜,我们回去吧,等下还有老教授的课呢?“
“你可以把‘呢’去掉吗?本来不冷的,你这么一说呢,我鸡皮起来了。”
“嗯嗯,你鸡,你鸡。”
颜雪晴把整把伞抢了过来,“说,你是鸡。”
“好好,你是鸡,你是鸡。”张婕快哭了。
颜雪晴干脆一做二不休,把伞扔进河里。“你丫的,那是我刚新买的天堂伞啊。”
远处的大伯,“那谁,谁叫你们往河里乱扔垃圾的。”
“大伯,她把我的伞……”颜雪晴,我跟你势不两立!
“什么是朋友,朋友可以陪你淋雨,可以分割你的痛,朋友,婕,没有你们我怎么办?”
雨,停了,三角梅,居然笑了许洋冷漠立在窗棂,一切收进眼底,扎疼了情愫。
颜雪晴回到教室的时候,同学们眼中写满了鄙夷的神情。不等颜雪晴适应,外面的许洋就进来了。颜雪晴被开了单子,“外面盛传的现在已经影响了学校的名义,这次学校省级达标对我们北岛来说事关重要,直接关系到我们北岛未来的发展。我希望你能在家好好反省自己,还有,在家也不能落下学习。”
“妈的,到底是谁在外面胡言乱语,要是给老娘我知道了,我非扒了她的皮不可。晓梅,你也不要太在意了,过去就过去了。”张婕顿时不知道该如何安慰颜雪晴。
这时老教授长阴气沉沉走了进来,掠过颜雪晴,开始了滔滔不绝的演讲。许洋心再次剧痛起来,像是被人重重用锤子把钉子敲进去。
“我一直都在,姐姐。水水。”林晓水的短信恰巧到来。她跟林晓水的相识还得拜吴翔所赐,林晓水看到了吴翔一直带在身上的信封,她觉得那个字迹很眼熟,回到了家里偷偷看了妹妹林筱沫的日志,发现信封上的字跟她日志上的字一样,顶多信封上的字体像是模仿笨拙一字一句抄上去的。她终于知道了,颜雪晴就是自己的同母异父的姐姐。在林筱沫的日志里她捕捉到了一些信息,至少她知道了,颜雪晴一直找人的是吴翔的弟弟吴梓晗,然而,颜雪晴并不知道吴梓晗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颜雪晴军训时错把吴翔当成了吴梓晗,原来是这样。可是,她还是不安,如果吴翔知道了其实,那封信并不是颜雪晴写给他弟弟的,而是自己的妹妹一时自私所致成的一场悲剧,那么他……她不敢想下去了。
她后来跟陆瑶要了颜雪晴的电话,第一次打给颜雪晴的时候,颜雪晴倒是惊讶了不少,后来渐渐两个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自然而然,话题就聊到一边去了。毕竟有一般血缘关系的,多少有点心心相惜。
颜雪晴打开,有多久这句熟悉的话不再午夜中闪起。
“嗯。”
“我相信你。”
咸咸在泪水在嘴角游荡,抬头,对面的站牌下,林晓水撑着伞,跟颜雪晴形成对角线,来往的车辆,溅起的水花,忽上忽下。
“我等你很久了,我就知道,吴梓晴旷课来找你肯定没什么好事情。”
“呵呵,让你久等。”
雨,不知何时滂沱,洗涤着这乌烟瘴气的现实,却怎么也洗不掉上面的尘埃。颜雪晴手中握着刚从许洋书包掉出来的手链,那个字母,刮痕不再清晰,甚至那句话,找不到痕迹,而上面的一个小吊坠不翼而飞。
行人穿插而过,匆匆来往的人潮不时撞着颜雪晴的胳膊,小吊坠狠狠扎进掌纹。
药味在整栋医院孜孜不倦缠绕,颜雪晴跟在林晓水的后面,刚要踏进病房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你怎么那么傻啊?干嘛不跟你妈妈解释清楚?”
“我才不傻呢,反正妈妈的烟火也快熄灭了,学校那边总有人会善后的。再说了,愧疚可以让人活在卑微之下,我承受的,她也必须承受!小渔,那晚到底怎么回事啊?”
“哎呀,别提了,那群蠢材,居然让她给溜了,其实什么事情也没发生。”
“那许洋怎么跟我说……”
“我也没什么事情啊,不就是没法跟你交代吗?我就假装我失身了啊,然后祈求颜雪晴帮我瞒下来啊,真没想到她居然真的相信了,还装得挺像的。”小渔阐述着剧情的发展跟她说自己的事情一样,不痛不痒。
“……”
为什么那么多人害怕去揭开现实的面纱,很简单,面纱下的真实是狰狞可怕的脸孔。林晓水紧紧握着关节泛白的颜雪晴,可是很明显感觉到颜雪晴全身像是被抽空了呼吸般,空洞的眼神,没有焦点。
“姐,你怎么来了?”林筱沫看到姐姐很是惊讶,不是在上课吗?怎么过来了?她惊恐着看着小渔,“姐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小渔不停地颤栗,闪躲的目光出卖了真相,“晓水姐,不是还没下课吗?”
林晓水倒了一杯温开水,浅淡的微笑,怡荡夏风,“呵呵,傻丫头,瞧你说的。”一话还没说完,脸色瞬息大变,满满的一杯水全部倾斜在小渔的脸上,“亏雪晴把你当成那么好朋友,你们居然这样串通来陷害她!”又倒了一杯泼向了自己的妹妹,“你怎么可以做出这样的事情?你的心怎么那么坏?!筱沫,你以为你做的事情就没有人知道了!谁给你权利让你这么欲所欲为?要是雪晴真的出什么事情了,你一辈子能心安吗?你的愧疚感就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再说了,她也是我们两个的姐姐!你怎么可以这样做?”
“姐,不是,你听我说……”林筱沫的逞强在一刹那化为乌有,郝然大哭,“姐,就是因为她,所以我才失去了梓晗!就是因为她,你将要失去吴翔了……”
“你住口!这世界上没有谁欠了谁了!你应该清楚知道,你床底下的那个小匣子装的是什么!”林晓水看着执迷不悟的妹妹痛心地说,“林筱沫!我跟吴翔的事情还轮不到你管,如果你还对你的梓晗哥哥存有那么点内疚,那就对雪晴好点吧。”
“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凌燕刚好碰上了她,也正好把林筱沫的话一字不差听进耳朵里,不知道为什么,凌燕打从心里怵颜雪晴。
颜雪晴整个脑子处于放空的状态,双手紧紧抓着护栏,生怕所有的伪装失去支撑点,“我没事,我很好。”雨停了,乌云密布,厚厚的一层,预兆着下一场暴雨的降临。
“没什么事,我先走了。”颜雪晴没有留给凌燕开口的机会,跟着人流下楼去了。
凌燕注视着颜雪晴萧然的身影消失在人流,心心的另一边确实沉甸甸的心疼。
那是很久之前了,“走,走了就永远不要回来。”颜仲景坐在客厅的木藤椅上,茶几上的茶水凉了,寒冬腊月的天气,凛冽的寒风从门缝灌进来,彻骨寒暄,深入骨髓。
妻子凌燕整理好的行李搁在一边,另一边站的是凌燕的初恋情人林涛,他们分开十年了,自从凌燕被骗到这偏远的山区之后,凌燕的心就死了。身为大学生的她为了贪图钱财,把自己卖给了贩子。辗转之后,来到颜家村,嫁给了颜仲景。现在,曾经爱得风花雪月的恋人找到了自己,凌燕也受够了这样飘零伶仃的日子,更是受够了这几年在颜家村的流言蜚语,曾经被埋葬的梦想突兀苏醒。像是被雪层覆盖偷偷展露出的萌芽,在一夜之间冲破了枷锁,心坚如磐石,一定要离开这里,虽然这些年颜仲景没有让自己吃过太多的苦,包容自己的一切,无怨无悔。但是,这种平淡无奇的生活违背了最初的追求,所有,现在她要放弃这里的一切,回到原来的位置。
凌燕搁下一句“你好好保重。”连看卧室安静睡觉的儿女一眼都那么吝啬,头也不回,紧握着林涛冰冷的手,心却在颤抖,是害怕这双手再次松开,还是胆怯颜仲景眼中的愠怒,大步流星上了车,徜徉而去。
在女儿哭泣的瞬间,颜仲景还是没能忍住眼角那滴摇摇欲坠的泪水,颤抖地抱着满月零七天的女儿,撕心裂肺。这时,雪花下得更凶了,宛如女儿的哭声,控诉着母亲的抛弃。
直到“妈妈”凌燕带着“妹妹”回来,颜雪晴对“妈妈”这个词语更加陌生,当凌燕带着另一个女儿站在颜仲景的面前,梨花带雨说:“他骗了我,骗我回去只是因为他的妻子不能生育,求我为他们添香火。我为他生了一对双胞胎,他抢走了我的其中一个女儿,就把我赶出来了。我怎么那么傻,我错了,仲景,原谅我好不好?……”
凌燕回来正好赶上夏季茶叶农忙,正在遥青的颜仲景看了一眼凌燕旁边的女孩,年纪跟颜雪晴相仿,脸色看起来也比颜雪晴红润。也是,颜雪晴从小跟着他吃苦,身体素质肯定比这个从城市过来的女孩要差一点点。
“愣着干嘛,赶紧去做饭。”颜仲景把散落在地上的茶叶一片片捡起来,“雪儿,带着妹妹上楼去看会电视,待会吃饭。”
凌燕愣了愣,随即绽开了一个艰涩的笑容,“筱沫跟姐姐玩会,妈妈做饭去。”
颜雪晴睁着两只大大的眼睛,这突如其来的一切,颜雪晴有点措手不及。胆怯看了爸爸一眼,爸爸对她点了点头,靠近穿着娃娃公主服饰的林筱沫身边,趋势拉起凌筱沫的左手,林筱沫却缩了回去,自顾巡视这个新家,眼中掩不住的不屑跟鄙夷。颜雪晴跟林筱沫的身高差不多,只是颜雪晴比较纤瘦。颜雪晴抿着嘴,搓了搓小手,转身跟在林筱沫的背后。
那年颜雪晴七岁,刚好到了上幼儿园的年纪。茶叶忙完之后,开学的季节也到了,林筱沫小颜雪晴一岁,林筱沫的户口还没迁进来,学校不肯招收,颜雪晴的奶奶一直不肯接受凌燕这个媳妇,更是不肯承认林筱沫为颜家的一份子。颜仲景没办法,执拗不过母亲,最后通过一系列的关系,勉勉强强把“林”姓改成“凌”姓。
有了妈妈,一家人总算是团圆了。即使有了妈妈,不再备受小伙伴的嘲笑了,但是颜雪晴却怎么也不开心。颜雪晴跟凌筱沫同在一个班级,凌筱沫开朗活泼,学习成绩又好,老师同学也更加喜欢她。不知不觉,颜雪晴感觉像是被孤立了一样,爸爸的爱也不能填满她心中的空洞。她变得更加沉默寡言,回到家里也只是做自己一些力所能及的事,不再跟爸爸谈心了。因为,妈妈跟爸爸还是经常吵架。爷爷奶奶住在老房子,颜雪晴一家人住在新房子,颜雪晴一般呆在爷爷奶奶身边的时间比较多。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四年,颜雪晴上三年级,凌燕吃不消一年四季采茶叶的苦,一度跟颜仲景商量能不能到城市去找份工作,颜仲景当然不肯了,这样彻底又吵翻了,什么相濡以沫,什么山盟海誓,还是抵不上离婚协议书薄薄的几张白纸。最终凌燕带着凌筱沫搬离在城市里去了,不相往来。
直到了凌燕嫁给了吴梓晗的父亲,每次林筱沫的家长会,凌燕都是缺席的,她害怕见到自己狠心丢下的女儿颜雪晴。
总有些记忆没有想象中那么清晰可见,依稀的画面只是在某一瞬间频率吻合发生了共振而渐渐呈现。
或许,你一个转身就能看见我在你身后不远处,静静等候,静静看着你。或许,你一个等候就能听见我想你浅浅的呼吸,轻轻默数,轻轻呢喃你。
或许,只要我们一个没有犹豫的擦肩,你我,从此不必挂怀,不必忍受。可是,你知道吗?我一直在原地,等你发现我没跟上你的步伐,没有紧随上你。
长椅上坐着一男一女,双双仰望着下过雨的天空,铅华洗尽,明朗得如同心情没有旁骛,没有杂念。仿佛回到了那年阳光明媚的时光,倾斜着暖暖的温情。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你在,我在,最美好的情节。
此时,任何解释,任何理由都不想了,按下快门键,记录重逢的不易。珍怀。
“我很想你。”吴梓晗用指尖轻轻捋撩颜雪晴嘴角的发丝。
一护士搀着一花甲老人出来呼吸新鲜空气,小心叮嘱什么。老人满意微微绽开了笑颜,眯起的眼缝闪闪的泪光显然易见。
缓缓流淌的时光,波光粼粼,花香清淡,夏末初秋,远去,秋天姗姗来迟。我愿意相信世上还有缘分这东西,不早不晚,刚刚好在你身边停下匆忙的脚步,于你看潮起潮落,朝起夕落,落崖惊风。
“你的手很凉,我们进去吧。”颜雪晴吸了吸嘴唇,冁尔,没有回望吴梓晗。
久久没见吴梓晗站起来,颜雪晴调侃道,“你不想出院了啊。”
“呵呵,想。”吴梓晗破笑,血色渐渐回升,心里莫名温暖,丝丝的甜意。
肩并着肩,吴梓晗高了很多,颜雪晴也不再是那个一五五的小女生了。那些清纯天真的性格,消散在空中。
不是所有的相逢是离别的开始,不是所有的开始是无奈的结束,不是所有的结束是破粹的美丽。
“记得啊,不要着凉了。”颜雪晴扬起下巴,翘得老高了。
吴梓晗好笑揉了揉颜雪晴的秀发,发丝在之间轻佻。
“哎呀,都乱了啦。那我就先走了,明天再过来找你。”颜雪晴拉开凳子,起身,修长的手覆在颜雪晴的手上,冰冷得没有温度。
“我等你。”
“走吧。”
吴梓晗的身影渐渐消融在暮色里,颜雪晴突然慌了起来,他的样子竟让变得模糊两可,一触碰像是纹波一样,一圈一圈荡开去。来不及叫喊,任凭泪水阻挡了他消失的方向。
夜星划落,颜雪晴久久不能平复心里的波浪,这梦是真是幻,真得舍不得醒过来,假得让人伤心不绝。天际泛白,颜雪晴干脆坐在落地窗看着太阳将梦幻一点一点消散。颜雪晴觉得胸口难受得不能呼吸,殊不知早已泪流满面了。
粘粘搭搭的时光像是夕阳透过泛黄的玻璃窗洒在晦暗的楼道,那些风干的样子很像是金黄色的尿液,隐隐散发着刺鼻的味道。
“许洋,你耍我呢你,你在哪里啊?我都等半个小时了,连个影子也看到。”颜雪晴对着电话那头抱怨嘟囔着。
颜雪晴赴许洋的约定,耐心站在实验室室门口等迟迟不来的许洋。夜幕拉下了,六月底的天空很清澈,月光婆娑落在斜下方的校门口,还能看见学妹学弟嬉闹戏笑的身影,而第一次与许洋见面的那场景瞬间跳动在面前。
那时的她看到一些与记忆里片段相似的情景很容易想起曾经的曾经,特别是关于不辞而别的吴梓晗。是谁说过,我们总有一天会把自己变成自己讨厌的那种人。而,颜雪晴很讨厌这样的自己,很容易把自己的情绪带进生活。
“小不点。你是我家门口的三角梅。”吴梓晗干净的声音从空气的缝隙缓缓而至。
“为什么说我是你们家的三角梅。”
“在想什么?”许洋望向对面的三角梅墙,忍俊不禁笑了起来,“第一次见面居然要我滚,我说你这妮子脾气还真大,现在是不是很后悔没有给我一个好的印象?”
颜雪晴吓了一跳,揍了许洋胸膛一拳,“哼,谁叫你那么莫名其妙,哪有那样跟女孩子搭讪的。”颜雪晴意识到当时确实有点粗鲁了,拽了拽衣角,猛地抬头,“喂,你叫我过来干嘛啊?”
“看星星。”许洋一本正经惹毛了颜雪晴,单手顺了顺颜雪晴的刘海,眼眸深处藏着无可告人的心事。
“什么?喂,你叫我来等你老半天就是为了我陪你看星星?”
“呵呵,性子一点没变,我花了两年的时间帮你纠正着毛急的性子,怎么一点也没效果,我也太失败了吧。是我教子无妨,还是你本性难移,冥顽不灵?”
“你说我是你儿子呢?”
许洋仅是浅浅的笑,牵起颜雪晴的小手,绕过走廊,来到班级。
“你怎么还有班级的钥匙啊?带我来这里干嘛?”这个班级的每个角落都隐藏着最美年华的点点滴滴。
房顶的放大白炽灯,余晖洒满了教室一地的凌光,许洋没有说话,只是坐在他自己的位置上,随后双手托着下巴,继而趴在桌上,下巴陷进手肘,嘟囔着嘴巴。许洋有一双薄情的嘴唇,笑起来的时候,嘴角向上翘起,总感觉非笑不笑的。
颜雪晴也不说话了干脆学许洋的样子趴在桌上,等着看好戏,时间过了许久,颜雪晴很嫌弃站起来舒展筋骨,“你发什么神经啊,叫我过来又不说话。”发现找不到自己的鞋子。许洋看着往桌下瞅瞅的颜雪晴,不禁嗤笑起来。颜雪晴想到了什么,探过身子,趴到许洋那侧,果然,鞋子在许洋身后。
“起来。”许洋绕过桌子站在颜雪晴跟前,许洋轻笑了一声看着噘着嘴巴的颜雪晴。
“我的鞋子。”颜雪晴仰起头剜了一眼许洋。
僵持了将近两分钟呢,漫长的对视,他的眼睛海藻般,泛着棱光,看到他眼里两个颜雪晴,在眼神的交集之间,意会到了什么叫深情。挺直的鼻梁,雕刻出来一般,呼吸很浅。抿着嘴巴,嘴角浅浅翘起,衬着他清晰的轮廓,总感觉像在笑话自己。
颜雪晴先是败下阵,焦虑不安,无法直视,再这么下去,估计会陷进那碧潭,无法自拔。“你到底在发什么疯?”
突然,许洋低头,颜雪晴嘴唇一热,定住,彻底石化了。“闭上眼睛。”许洋的话想魔力般,颜雪晴不自觉合上了眼皮。
待颜雪晴发觉时,脸烫得都可以孵鸡蛋了,心跳加速,全身发热。他居然吻住了自己!一道激流通遍了全身的经脉!一路砍电线。“你,你……”
回过神,想要偏离自己的脑袋,许洋倏地双手擒住颜雪晴的脸颊,固定住颜雪晴扭动的脑袋。不敢睁开眼,却感觉许洋有种偷吃东西得手的惬意。颜雪晴禁闭了双眼,不敢乱动,而他温柔而生涩地舔着自己的嫩唇,继而撬开贝齿,进行了掠夺。
吮吸着惊慌失措的舌尖,酥酥麻麻的,淡淡的味道,甜甜的感觉……
“做我女朋友,让我照顾你一生一世。”
颜雪晴在这之前对于许洋的付出总是默认着,不拒绝也不接受,许洋只是想要得到一个结果。
窗外不知谁家放起了烟花,绚丽了整个星空。星火透过玻璃穿,打了教室一屋的光影,潋滟的幻光。颜雪晴微眯了一眼缝,那烟花的影子映在许洋的脸上,一脸的陶醉跟爱惜,闭眼……
“哈,后天就是中考了,哪个没道德的公民这样扰乱考生的心情。”颜雪晴胡乱一扯。
烟花一发接着一发,终于停了。额头顶着额头,鼻尖顶着鼻尖,许洋口中薄荷茉莉淡香轻轻吐着了,喘着气,说不出的羞涩,甜蜜。彼此的胸膛一起一伏,许洋趁颜雪晴不备之时又偷嘬了一下。没有任何语言,静静的。
许洋牵起颜雪晴的芊芊素手,让颜雪晴的脚丫踩垫着他的运动鞋,一节一拍跳起了舞蹈……
在睡觉之前,许洋一如既往的准时发短信过来,“颜,好好睡一觉,不要太想我哦。呵呵,明天我有事情,就不去找你了。安。”
颜雪晴心里的小鹿还是没有停活泼乱跳,“切,谁会想你。正好我明天也有事情。安。”
今天的天气不错,不烦不燥,明朗的天空如同小孩子的眼眸。颜雪晴跟吴梓晗在一起的时候,升初三那年的暑假吴梓晗曾经偷偷带着颜雪晴千里迢迢去看望他的外婆,他们一起腌制杨梅,一起烤过地瓜,颜雪晴在那里度过了一个很开心得暑假。他们回去没几天就接到了外婆去世的噩耗,吴梓晗很是伤心,那段日子,颜雪晴静静陪伴在他身边。吴梓晗离开之后,颜雪晴每年都要去祭拜一下外婆,她总是祈祷着吴梓晗能出现,可是三年四年,吴梓晗再也没出现。
颜雪晴穿上外婆临走时送给她的礼物——白色碎花裙,百褶裙的沿边外婆有亲手绣上去的三角梅,随风飘扬,她颠簸了两个省市才到达殡仪馆。
殡仪馆的灵堂摆着逝去的亲人,祭奠的人不多,三三两两,时而痛声大哭,时而低声抽泣。有人说,你永远不知道这个人在你心里到底有多少分量,直到某天,那个人永别了你。
“外婆,你在那里还好吗?小颜很想你。”颜雪晴双膝跪得有点发麻,换了姿势,直接坐在地板上,“外婆,你知道梓晗去哪里了吗?他还回来看你吗?我很想他,可是他都不跟我联系。那个骗子说要跟我一起上高中,上大学的,结果什么也没做到。我们三个一起种的三角梅,开得比去年更漂亮了。前几天我高考完回老家了,邻居的阿伯把我们的三角梅修剪得很好看,像个拱门似的。阿伯还说,要是外婆还在的话,那三角梅会长得更漂亮。”
“对了,外婆,我交男朋友了哦,他叫许洋。你还说,这世上除了梓晗,就没有人能受得了我的脾气了。你看,我很幸运吧。他今天有事,改天我再和他一起来看你,你一定会喜欢他。不过,要是让吴梓晗那小子知道了,估计他会跟我急吧。外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我改天再过来。”
颜雪晴磕了头,站了起来,吸了吸鼻子,就算是夏天将至,室内的空气还是让人忍不住倒吸了一把。
蓦然一个身影抓住了颜雪晴的眼球,“许洋?”刚想叫出来,意识到这里是殡仪馆,不宜大声喧哗,嗫着脚步偷偷跟了上去。
“洋子,你怎么可以那么冲动?要是让颜雪晴知道你是因为同情她而跟她在一起的话,你有想到后果吗?你想过吗?颜雪晴会不会原谅你!”林筱沫盯着眼前雕塑般的许洋,生气而愤怒,胸腔是快溢出的不甘,在初中小哥哥眼里只有姐姐,上了高中,你的眼里还是没有她的影子,为什么,“洋子,这件事情也不是你的错,再说了许爸爸还在牢里,你怎么可以这样?”
颜雪晴的心像是被撒上了一层的沙粒,巨大的卡车艰巨一匙一匙碾过,沙子硬生生陷进血肉里,尖锐的疼。回忆的倒带,没能整出一个所以然,梦是假象的流动跟重叠。
“筱沫,别说了。你不说,我不说,小颜不会知道的,这是我欠她的。我会用我的一生来偿还的,我也会好好照顾她的。”许洋沙哑的声音一针一针刺痛站在他身后颜雪晴的神经里。
颜雪晴的脑子一片空白,灌铅的双腿,艰难蹒跚,注视的余光,一张陌生而熟悉,黑白相间的俊脸,扼住了喉咙,上面的名字欺骗不了事实——吴梓晗。那温润的笑容,风轻云淡,镶嵌在镜框里,无声。尽管时间再怎么流逝,吴梓晗那春风轻拂的笑容没能从脑海磨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