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医院门口,苏伊洲在院门前的水果摊上徘徊良久,到底买点什么啊,总不能空着手吧。“小姑娘,来点什么呀?香蕉,苹果,还是西瓜?要不要个果篮?或者买束花?”老板很热情地招呼着苏伊洲,就在苏伊洲犹豫不决时,十一中的放学时间到了,呼啦冲出来一群高中生,一时间,喧闹异常。
Z市第一人民医院和十一中并排着都在马路南边,一放学,医院这里就会车水马龙。拥挤中,苏伊洲好容易从人群中钻出来,正要掏钱,心里一个激灵,钱没了。她把身上大大小小的口袋全翻遍了,无奈地发现,没有就是没有。苏伊洲顿时无比地沮丧,这一天真正是倒霉到家了。
苏叔良是Z市著名连锁酒店的老板,家里经济条件很宽裕,两百块钱对于苏伊洲来说不算什么,可是,为什么就在这时丢了呢?她拿什么给方少阳买东西道歉呢?本来就很不好意思,空着手进去简直不可想象。水果摊的老板见苏伊洲的窘迫情形,料到做不成她的生意了,说了句:“小姑娘,以后人多的地方一定要看好自己的口袋啊。”说完就不再搭理她了。
算了,反正遇上方少阳就是倒霉。苏伊洲踟蹰着,一抬头正碰上周子豪三四个同学走过来。“嘿,苏伊洲,你没让你爸爸给方少阳炖个那什么补补啊?你们家也太小气了吧?”梁轩接过周子豪的话头:“就是啊,吃啥补啥,快回家炖去吧!”“流氓!”苏伊洲忍无可忍,扭头准备回家,大不了不去了,管他方少阳怎么想。
一看这架势,周子豪和梁轩还有另外两个同学夏波、江泽团团将苏伊洲围住不让她走,周子豪干脆一把拽住苏伊洲的胳膊就往病房楼那边拖。“放开我,烦不烦啊你们,我去还不行吗?”苏伊洲的泪水都差点夺眶而出了,她不想大街上的人像看强抢民女似的。
病房楼很安静,幽静的走廊回荡着空旷的回声,一行人鱼贯进入方少阳的病房,苏伊洲被背后的梁轩一推,一头扎了进去。“嗨,少阳兄,怎么样,还疼吗?那里没问题吧?”周子豪一脸坏笑,梁轩也凑上去作势要掀开方少阳的腿上的被单检查一下。
“别胡闹!”看到站在一旁的苏伊洲,方少阳莫名其妙地脸红了,但是却顺着他们的话茬说,“当然没事了,这点伤算什么呀。”苏伊洲挪到病床前,低着头说:“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啧,一点也不真诚。”周子豪一贯的嬉皮笑脸还是那么讨厌。“我真不是故意的。”苏伊洲翻来覆去也就这一句。“得,方少阳的爸爸出差了,妈妈加班,今天本来是我们帮他打饭照顾他晚上输液的,现在就委托给你吧,谁让你是罪魁祸首呢。是吧,少阳?”“是啊,是啊……”其余三人急着去十一中打球自然是点头称是。
苏伊洲一听急了:“不行,我待会就得回家。”一直没做声的方少阳忽然仰着头冷冷地盯住了苏伊洲的眼睛:“你有没有良心啊?从你进来到现在就没问一句我伤得怎么样的话,你就只会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是不是缺心眼啊?谁稀罕你的道歉!”乍一看到盛怒的方少阳,苏伊洲一时没反应过来,印象中他好像从来没跟别人发过脾气,这样恶声恶气的说话尤其是对女生好像还是头一回,连周子豪他们都觉察到气氛的不对,连忙打圆场:“少阳,别和她一般见识,你不愿意看见她就让她走呗,何必生这么大的气。”
方少阳铁青着脸冲着苏伊洲一字一字地说:“苏伊洲,你是不是冷血啊?你一句对不起就完了?你觉得合适吗?”苏伊洲对方少阳忽然的愤怒简直莫名其妙,她的眼镜都坏了也没说什么,再说也道歉了,况且方少阳不也没怎么样嘛,他凭什么就这么理所应当地冲他嚷?
“好吧,你说我该怎么做你才满意?”苏伊洲低声下气的,一副自认倒霉的样子。方少阳随手从病床旁边的床头柜上摸过一个钱包,搡到苏伊洲的手里,恶声恶气地下达了吩咐:“我渴了,要喝可乐,你去给我买吧。”苏伊洲反手甩给他钱包,嘟囔了一句不情愿地往外走。“你说什么?”方少阳的耳朵可没受伤。“没说什么。”
方少阳探起身子一把抓住苏伊洲的手腕,蛮力把她拖回床前,周子豪他们赶紧躲开,“你说什么?我没听见,再说一遍。”方少阳不依不饶。“我说喝可乐会杀精,听见了吧!满意了吧!”苏伊洲简直受够了,自己是有错在先,可是凭什么所有的人就都觉得她好像罪不可恕似的,就因为他是级部第一?大家眼中的宠儿?简直不可理喻。
“哦,嗯,那什么,要不就买瓶矿泉水吧。”周子豪他们听到方少阳尴尬的回答,再也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苏伊洲在这诡异的气氛中怏怏地去买水了,两百块钱丢了,买水的钱还是有的。
等她回来的时候,周子豪他们已经走了,病房里就剩下方少阳一个人,他斜倚在床边上,苏伊洲只看见他的侧面,暮春落日前的余光打在他的脸上,好似镀上一层金,他的样子很安静,甚至带着那么点茫然。有一瞬间,苏伊洲甚至觉得方少阳是英俊的——如果不那么自我感觉良好的话。
“你干嘛死盯着我看?”方少阳忽然扭过头来,脸上还是从前那副优越的姿态。“我没有”,苏伊洲递上刚买的水,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你的眼睛怎么了?”方少阳接过水的同时一把拽过苏伊洲,凑近了仔细瞧。“没什么。”索然无味的回答显然不能让方少阳满意,他抚着自己的下巴:“我说我的下巴怎么这么疼,原来是被你碰的啊?”
苏伊洲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明明是他的下巴碰断了自己的眼镜腿,眼睛也肿了,这个无耻的人竟然倒打一耙。“算了,我和你没话说,你还有事吗?没事我要回家了。”看见苏伊洲要走,方少阳急道:“你还真行,我就没见过你这么狠心的女人,我还没吃饭呢,你想饿死我啊?”
苏伊洲一副认命的样,木然地看着天花板:“你想吃什么?”与此同时,苏伊洲感觉脸上异样,一扭头,却发现方少阳的脸近在咫尺,带着湿热的呼吸贴了过来。苏伊洲的脸刷的红了,急道:“你有病啊?”没等话说完,两片温热的唇猛然覆在自己的嘴唇上,随之一条舌头送了过来。苏伊洲大惊之下死命咬紧牙,一面努力挣脱被他的胳膊紧紧钳住的腰。
什么情况?他疯了!苏伊洲睁大眼睛瞪着眼前这个忽然变得陌生的男孩,但她发现方少阳的眼睛丝毫没有躲避,那双眼睛死死盯住自己,曾经熟悉的儒雅淡然无存,那眼神里充斥着热切,期盼,喜悦,迷乱……苏伊洲感觉自己不能呼吸了,心脏简直要从胸腔里蹦出来,那种感觉从来没有过。
“少阳——”随着一声陌生女人的呼唤,方少阳一把将苏伊洲重重地推开,苏伊洲本来就在用力挣脱,根本没堤防方少阳会推自己,一个趔趄撞在床边的柜子上,右胳膊一阵撕心裂肺的疼。就在苏伊洲恶狠狠地瞪视方少阳的同时,一个中年女人走进病房,后面还跟着莫筱雨。
“少阳,你怎么样了?和同学踢球也没个轻重!”苏伊洲一面奇怪,一面细细打量这个女人,她很好看,保养得很好,不管是五官、身材,还是打扮,都显示出她良好的家庭环境,她一说话,眼角微微上翘,眉眼带笑,看来方少阳是遗传了他妈妈的容貌。
“妈,你不是说加班吗?怎么来医院了?”方少阳的脸红得要滴出血来,底气不足地反问道。“本来有个采访任务的,可是那人没来,说是推迟两天,记者们白候了半天,这不都回家了。”韩静雅挑挑眉毛,打量了一下站在一边的苏伊洲,嘴角上翘,露出了和方少阳一模一样的笑容,“怎么,你同学来了?”她明明同儿子说话,眼睛却还是盯着苏伊洲。
“妈,这是我同桌苏伊洲,老师让她来跟我说作业的,苏伊洲,这是我妈。”“是吗?”韩静雅还是笑眯眯的,看不出表情有什么变化。苏伊洲被她那双眼睛盯得实在难受,只好微微笑着打了个招呼:“韩阿姨,你好。”韩静雅笑道:“你好,原来你就是苏伊洲,我们家少阳几乎每天都要提到你的名字,现在终于见到真人了。”
苏伊洲满脸狐疑地看了方少阳一眼,不知道他妈妈说这句话什么意思,方少阳则根本不搭理她,一直没做声的慕筱雨忽然开口:“少阳,我听你们班同学说……”话还没说完,就被方少阳打断了:“苏伊洲,你还站着干嘛,作业我都知道了,你快走吧,多花点时间看看数学,别看小说了,省得数学老师整天说我没教给你。”苏伊洲和慕筱雨同时看向了方少阳,只不过一个充满厌恶,一个似有深意。“那行,我先走了,韩阿姨,再见。”苏伊洲巴不得快点回家,在韩静雅冲她点头后,朝慕筱雨微微点一点头,几乎是迈着轻快的步子逃出病房。
慕筱雨刚才要说的话无非是要告诉韩静雅谁才是踢伤他儿子的罪魁祸首,没想到话还没说完就被方少阳生生截断。看样子,方少阳的妈妈根本不知道她和方少阳之间的这档子事,不知道方少阳是怎么跟他妈说的。
也不怪慕筱雨对自己态度冷淡,慕筱雨和方少阳住一个家属院,自小就是青梅竹马的好朋友,慕筱雨喜欢方少阳人尽皆知,他们俩一个明眸皓齿顾盼生姿,一个飞扬跳脱自信阳光,这俩人就是大家眼里的一对璧人,对于方少阳的这些风花雪月的轶事,苏伊洲才没兴趣像班里那些花痴一样时刻关注,只不过光整天听和慕筱雨同班的好朋友姚思远说就已经耳熟能详了。想到苏少阳刚才变态的一幕,苏伊洲抚着自己被床头柜撞得火辣辣的胳膊,只得出一个结论:方少阳就是个不折不扣的衣冠禽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