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在三天前事发的那一天,祁靳禹却并没有再次提起有关臧鸢木身份的事情,尽管身后的萧予离曾多次有意无意的说起这件事情,臧鸢木和祁靳禹也都没有说话,时刻保持着沉默。
唯有傅屹然一人,看向臧鸢木的眼神除了诧异之外,更多了几分坚定。
回到自己的住所后,臧鸢木本想先跟他们告别,却被祁靳禹率先开了口,他说:“予离,屹然,你们就先回去吧,有些话我像现在跟木弋妹妹说完。”
“什么话呀,让我们也听听?”萧予离厚着脸皮问道。
祁靳禹瞥了他一眼,说:“别闹了,快回去。”
祁靳禹的表情冷了下来,萧予离连忙嬉笑着说:“太子殿下别那么严肃嘛,我只是开玩笑罢了,那我和屹然就先回去了,你们有事慢慢说啊!”
祁靳禹阴着脸,冲他们二人点了点头。
傅屹然和萧予离行了个礼便转头走了,临走前傅屹然微微侧过了自己的脸,若有所思。臧鸢木显然看见了他的眼神,但是装作没有看见的样子,朝旁边挪了一下,正好被祁靳禹高大的身体给遮挡住了。
待他们走后,祁靳禹才转过头看向臧鸢木的脸,说:“方才为了你的身份,本宫刻意有所隐瞒,你难道不该跟本宫解释什么?”
“祁哥哥要木弋还要解释什么,方才不都已经解释清楚了么?”臧鸢木疑惑着,“关于我进入祁府以前的身份,那时候过的生活以及和臧玉浅还有臧流东的关系,木弋已经全数跟你坦白了,您还要我说些什么?”
“你的容貌。”祁靳禹盯着她光洁无暇的脸,轻声问。
臧鸢木愣了一下,原来祁靳禹在意的是这个。
她说:“我从很小的时候起,父亲便告诉我,不能轻易以真容示人,也不能在外人面前曝光自己的一切,有一天他送给我一副人皮面具,说只要戴上它,以后多灾多难的日子便会离我远去,所以我便一直戴着,连睡觉都从不卸下来。”
“被驱逐出将军府之后,我决定开始崭新的生活,所以把人皮面具摘了,露出我本来的容貌,这张脸,在此之前从未有人见过,没有人知道我是谁,也不知道我从哪里来,所以才会有现在的我。”臧鸢木一字一句的说,这些全部是她自己的心里话。
“你曾说过自己的师父是九重山的阎光老儿,这是真的吗?”祁靳禹又问。
臧鸢木点点头,说:“千真万确,我的契约兽也是师父传承给我的,但因为之前臧玉浅曾见过我将之召唤出来,所以在比试的时候我有意将它幻化成为重明鸟的样子,就是怕臧玉浅认出我来,可是还是很不幸的让她发现了。”
祁靳禹应了一声,看着臧鸢木的眼神似乎闪烁起一些微光,说:“那抛开这一切先不说,我就问你一个问题。”
“你说。”臧鸢木应道。
“撇开这些都不说,你还愿意做我的太子妃吗?”祁靳禹的眼神微微闪烁。
臧鸢木怔了一下,低下头,声音十分低沉:“你真的很想听吗,即便我之前已经回答过你了?”
“你虽然之前说过愿意,但本宫总觉得那不是你的真心话。既然刚才已经挑明了,本宫说你是我的堂妹,不会对你有任何心事的,但那只是因为有外人在,本宫才故意这么说的。”祁靳禹顿了一下,“但那不是本宫的心里话,我想说什么,你知道吧?”
臧鸢木觉得和他耗下去也不好,便想直接将自己的心事告知他了。看来事发前想的那一些事情都是白费的,也许告诉他之后,他兴许就会谅解的吧。
“不是我要拒绝你,而是在遇见祁哥哥以前,我就已经先遇见那个想要永远在一起的人了。”臧鸢木缓缓的抬起头, 还是将自己的想法勇敢的说出来了。
这是第一次,臧鸢木直面自己的心,撇开所有外界物质的干扰,她想把自己的真实想法真真切切的告诉给一个人,而那个人便是祁靳禹。她一直都知道,祁靳禹和别的人是有那么一点儿不同的,这种不同藏于她的心底最深处,只有在最安静的时候才能完全的正视自己的心。
祁靳禹看着她的脸,她纯净的眼光中似乎升起了一丝暖意,这种目光是他从未见过的,那是只有触碰心底最温柔的界限时,才能够迸发出来的眼神。祁靳禹只是觉得很心痛,因为这样的眼神并不属于自己,而是臧鸢木留给另一个人的心。
“本宫能够冒昧的问一句,他是谁?”祁靳禹试探性的问道。
臧鸢木却说:“都告诉你这些了,你仍然想知道最后的结果吗?”
祁靳禹连忙摇头否认,说:“不,不是的,我并不是有意冒犯,若你不愿意说出来,本宫不问便是了,反正已经知道这些结果了,问不问对本宫而言也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我已经知道你的心意了,以后也不会再将这些都说出来的,这一次,为问的是臧鸢木,而不是祁木弋。”
臧鸢木见他眼神闪躲,一脸伤心的样子,心中竟然有些不忍心了。
她嗫嚅着嘴唇,上前一步握住他的大手,说:“不过你放心,你永远是我的祁哥哥,我不会因为此事与你决裂的,那你呢,会怎么做?”
祁靳禹盯着她的双手,那双手细长而纤瘦,只是握着自己的时候还在微微颤抖。
他摇头,说:“本宫自然也不会将这件事情当做决裂的原因,我会好好的生活,就像以前一样好好的对待你的。”
“谢谢,祁哥哥。”臧鸢木轻轻说了一句。
祁靳禹仰起头,眨了眨眼睛,又说:“那你现在还是会把我当成祁哥哥吗?”
“当然。”臧鸢木连忙点点头。
“那就好。”祁靳禹把双手收回来,往后退了一步,又说,“那今天的事情就到此处吧,木弋妹妹,你该回住所去了。”
臧鸢木抬头看了看天,说:“嗯,时间也不早了,要回去用膳了,那我就先走一步了,祁哥哥你一会儿也先回去吧。”
“好。”祁靳禹点头应道。
臧鸢木微微朝后退了一步,然后转身走了。
祁靳禹一直盯着臧鸢木的背影,只觉得鼻头酸涩的厉害。即便自己是太子,那又如何,即便以后自己会登上皇位成为西阙国的君主,可那又如何呢?
自己所爱的人,得不到,甚至连她的身体都留不住,她注定漂泊,注定要在江湖之中闯荡,你甚至连伸手都来不及。
祁靳禹握紧拳头,咬紧牙关,只觉得心中闷闷的十分难受,他觉得自己太窝囊了,空有尊贵的头衔,却无法潇潇洒洒的过完一生。
当她的双眼泛起柔光的时候,祁靳禹的心几乎就要碎了,那是她为另一个人留守的圣地,她把心中全部的爱都留给了别人,可是那个人又会是谁呢,祁靳禹无处得知。
祁靳禹的眼眶红肿着,堂堂八尺男儿,竟然在想起伤心事的时候,也会忍不住泪落,说出去恐怕也会让人笑话的吧。
祁靳禹深吸了一口气,将体内沸腾的巫之气全数压制了下去,整个人完全冷静下来之后,他才转过身离开了这片竹林。
而还未回到住所的臧鸢木,却忽然被傅屹然堵在了石林之中。
臧鸢木见他只身一人,一贯形影不离的萧予离已经不见了踪影,他似乎是有意在此等待着自己的。
臧鸢木撇了撇周边,并看不见任何人,便抬起头盯着傅屹然清俊的脸,问:“傅少将是在等人吗?”
傅屹然如实点头,说:“等你。”
这个傅屹然,说起话来倒是一点都不含糊,甚至都不懂得拐弯抹角。
臧鸢木挑了挑眉,故意轻笑一声,问:“等我干嘛,木弋跟傅少似乎还没有熟到能够单独会面的地步。”
“方才臧玉浅的那番话,本将不小心听见了,只是心中好奇想要跟郡主确认一下。”傅屹然的语气没有任何感情,虽然他这么说,可是语气里听不出任何感兴趣的样子。
臧鸢木却冷笑一声,说:“将军想问什么,木弋无可奉告,您还是考虑好自己的事情吧。”
傅屹然听见臧鸢木奚落的口气,并没有感到任何尴尬,反而一本正经的问道:“难道郡主就没有什么想问本将的吗?”
“你以为我想问什么?”臧鸢木眯起双眼,等待着他的下文。
傅屹然却凑近了一步,表情逐渐冷了下来,说:“有关于大皇子身上的气息……”
臧鸢木心中一惊,便知道他指的这个气息是什么了,无非就是赫潮的巫之气!
“臧鸢木,跟他耗下去!”崖渔一听见傅屹然的这番话,整个人的精神都振奋起来了,连忙提醒臧鸢木。
臧鸢木当然已经听见了崖渔的话,这也正是自己感兴趣的东西啊!
臧鸢木故作不懂的样子,说:“木弋不知道傅少将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