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子规放驽箭射杀一人后,数百御林军里的弓箭手都张弓搭箭,带着铁器特有寒光的箭头,就这么森冷地对准了聚集在广场上的流民们。
“你……”人群里又有人要喊。
“你闭嘴吧!”宁小药在身旁的楼督师没动手杀人之前,抢先指着这个高个壮汉道:“说话就得死,你还上赶着死?我问你,这一回装流民,你能拿多少辛苦费?你的主子是你爹?还是你真爱?你为了一个快入土的老头子,连命都不要了?我真为你妈妈感到遗憾,早知道你是这么个操淡玩意儿,当年干嘛要生你?!”
壮汉被宁小药这一通说,说懵了。
众大臣听着宁小药的话,都不约而同地看谢太师,圣上倒没指名道姓的骂,不过大家伙儿就是知道圣上在骂谁。
谢太师不动声色,这会儿太师大人也不能露出什么表情来,被宁小药激怒他就输了。
“我说你们各位就不能想想吗?”宁小药这会儿又冲流民们道:“我要毒死你们,为什么不一次性地把你们毒死呢?我是脑子有坑,把大把的粮食拿出来后,到了今天我想起来要毒死你们了?”
“你,你早就在一点一点地杀我们了!”仍是有人不怕死地在人群里喊了一嗓子。
“别放箭,”宁小药先冲弓箭手们喊,然后冲着这人所在的方向道:“我往锅里放把耗子药就能弄死你们了,我要一点一点的毒死你们?”
“你,”这人语塞了一下,道:“你怕让天下人知道!”
宁小药都要笑了,“横竖都是杀,我一点一点地杀也是杀,把你们全弄死也是杀,我干嘛要浪费粮食,浪费柴火,浪费水,我还要花钱给人工钱让人熬粥给你们吃?到底是你脑子有坑,还是我脑子有坑?!”
这人被宁小药说得不吱声了。
宁小药想了想,说:“知道什么叫脑子有坑吗?就是脑子坏掉了,让驴踢了,让门夹了,你妈生你的时候,就没把你的脑子生出来!你……”
“咳”楼子规干咳了一声,握一下宁小药的手,别再说了,虽然听着很过瘾,听当圣上还是要有点形象的,不能这么泼妇骂街。
宁小药深吸了一口气,她还有好多话没有骂完呢!
李阁老这时高声道:“尔等不过是流民,若不是圣上仁慈,天下间还有何人在意你们的生死?”
不过是流民。
李阁老这句话说得很多流民低下了头,流民命贱,自古以来就是这样,他们能挣什么?
“圣上不施粥,你们中很多人会饿死,拿死人的尸体充饥,”楼子规道:“我问你们,圣上只要袖手旁观就可要了你们的性命,他为何要下毒?”
“对噻,”宁小药忙就道。
“那我们中失踪的那些人去了哪里?”人群里有人大声道:“这些中毒的人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粥里会有毒?!”
宁小药说:“我还说毒就是你下的呢!”
“这,”这人忙道:“这怎么可能?”
“那你凭什么说是我下的毒?你看见我下毒了?你们谁看见我了?”宁小药指指面前的人群。
流民们答不上话来,圣上住在帝宫里,何时去过粥棚?
“跑进宫来把我弄死了,你们能有什么好处?”宁小药说:“我死了你们就能当皇帝了?有这种好事吗?我说各位啊,能不能不要这么单纯好骗呢?我要杀你们,我被天打雷劈,不得好死,被丧,呃,出门被疯子咬!”
宁小药又是说道理,又是赌咒发誓的,把流民们真给说住了。
谢太师先是没想到出身皇族的外孙女儿,会愿意跟命贱如狗的流民们说话,还一说说这么多,到了这时,谢太师发觉让宁小药有机会说话就是一个错误。
楼子规小声跟宁小药道:“继续说。”
楼督师这时也意识到了,君权至上,有什么比一国之君的话,更能让这些流民信服的了?
宁小药吸了吸鼻子,往台阶下走去,还说啥啊?她赶紧救人吧,再不救这些人就死了。
一把没拉住宁小药的楼子规……,让你说话,没让你往下走啊!
“有,有人证!”一个矮个儿男子从人群里挤了出来,高声叫道:“有人看见是圣上你派去的人下毒的!”
宁小药看看这男人笔直指向自己的手,能不能给她这个圣上一点尊重?!
“不要被圣上骗了!”这男子拍着自己的胸膛,大声道:“心虚你们就放箭射死我,反正我今天来了,就没想过活着回去!”
宁小药呵呵呵了,没想到这还是位烈士。
“你有何证据?”谢太师开口问这男子道。
李阁老马上就怒目看向了谢太师,这个混账准备撕破脸,赤膊上阵了吗?
男子从人群里拉出了一个佝偻着背的老汉。
老汉颤巍巍地站在人面,牙齿都打着颤,勉强道:“我,我看见了。”
宁小药看着这个老汉,这下子不用找人了,这个就是信了太师的话,让家人中毒的那个二傻大爷了。
老汉显然在流民中是能说得上话的人,这也是谢太师找上他的原因。听老汉说看见了,流民里议论声四起,很多人看向宁小药的目光重又变得愤怒。
宁小药走到了这个老汉的面前,想面对面跟这位二傻大爷沟通一下。
矮个男子却在这时抬头看向了高台的台阶,跟谢太师目光对视了一下。
宁小药说:“大爷啊,我跟你说,你的家人……”
眼角的余光看见有铁器的反射光一闪,话才说了一半的宁小药,伸手就拽老汉,想当着她的面杀人灭口?门都没有啊!
老汉被宁小药拽着,身体往宁小药的怀里栽,看见了矮个儿男子手里的匕首,老汉想喊,可是这把匕首已经往他的腰眼这里扎来。
宁小药将老汉整个人都拎了起来,往自己的身后护。
“圣上!”影风大喊了起来,手扒住了宁小药的肩头。
影风站得离宁小药很近,半步的距离都不到,可宁小药这会儿离矮个儿男子也很近,影风扒着宁小药的肩头,要把自家圣上往后拉,矮个儿男子将手里的匕首飞快地一转,这把匕首就冲着宁小药的腹部捅了过来。
宁小药避让的动作已经很快了,但还是感觉自己的腹部疼了一下。
矮个儿男子看自己得手,忙就闪身往人群里跑去,都是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人,矮个儿男子往人群里一跑,眨眼间就没了踪影。
“血!”被宁小药护到身后,又轻轻扔到了地上的老汉大叫了起来。
宁小药低头看自己,艾玛,她说刚才怎么感觉疼的呢,她肚子上被那矮个儿划了一个口子!等等,宁小药拿手按一下伤口,抬手一看,这血还发黑,那货的匕首上还抹了毒!
影风几个人这时候也看见将宁小药身上龙袍染红,现在又呈黑色的血了,几个龙禁卫瞬间就苍白了脸色,影风高喊一声太医,一边就伸手要帮着宁小药按住伤口。
“没事,”宁小药还安慰已经面无人色的影风,中毒圣上也不怕啊!
楼子规在这时跑到了宁小药的面前,染了血的明黄龙袍,发黑的血,楼子规的头就像炸了一样,轰得一声响,楼督师晃了两晃,才重又稳住了身形。
看见圣上遇剌,流民们也都一下子慌了神,在宁小药看来,就好像有丧尸跑进了人群里,所有的人都在尖叫奔逃,没头苍蝇一样。
“别,”宁小药跟抱住了自己的楼子规说:“别杀人啊!”
楼子规碰一下宁小药的伤口,沾了一手的黑血,楼督师阴沉着脸,冲宁小药低吼道:“你怎么样?”
谢太师在高台上,看着楼子规抱着宁小药半跪在了地上,龙袍上的血是剌目的红,还流着的血如同墨染,谢太师放心了,大局已定,宁玉这一回不可能再有生机了。方才那个矮个男子,就是毒门的主人,也是他谢文远荣养了多年的毒刃,中了这人的毒,宁玉不可能再活着。
李阁老没往宁小药那里去,看见龙袍有血的那一刹,李阁老是迈步要往台阶下奔的,只是随即李阁老就停住了脚步。他不是大夫,也不是武人,他就是到了圣上的跟前,对圣上而言他这个老头子能有什么用处?李阁老这会儿盯着谢太师,若是圣上有事,他就跟这个混账同归于尽!
“小药?”楼子规压低了声音喊宁小药,按着宁小药伤口的手在抖,而且抖得厉害。
宁小药说:“督师你把手松开,你让我看看我的伤口噎。”
楼子规这才拿开了手,手心里满是黑色的血。
宁小药按了一下自己的伤口,血看着流得凶,其实就是破了点皮肉,解了毒就行。
楼子规最多等了一秒钟,就又开口急声问宁小药道:“你能自医吗?”
“没事,”宁小药拿开了手,不想让自己太特别,宁小药就跟楼子规说:“据我的判断,毒进得不深,按出来就行了,你看,”宁小药下手一按自己的伤口,加速流出来的血没先前那么黑如墨汁了。
楼子规低下头,将嘴唇贴在了宁小药腹部的伤口上,吮吸一口血,吐到了地上,再重新低头,重复方才的动作。
宁小药傻了,她刚才是胡说八道的!“你,你这样会中毒的,”宁小药扭着身体喊。
“别动!”楼子规吼了宁小药一声。
被吼了的宁小药果断不敢动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