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陵镇上最繁华的街道。
随着一声锣响,一个地方很快聚集起人山人海。
“哈哈,耍猴戏的见多了,耍狐戏的还是第一次见——”
“今天真开了眼界了——”
“快来看啊,这只狐狸好生聪明……”
听着周围一阵阵喧闹声,人群中间的一只黄狐狸披着条红绫、旋转着身子在跳舞。
兴奋的人们没有注意到,那只狐狸脸上的表情是多么痛不欲生——除了一个人。
虽然已经将自己化成一只普通的黄狐,狐妖千璃还是觉得从未有过的受伤。
爱上一个人,是不是就要为他受尽屈辱?爱上一个人,是不是就要为他放弃自尊?
可是想到他深情的眼神,想到他怀抱的温暖,想到他为她剔尽仙骨、重入轮回,想到他为她九世孤独而不悔,她为他做这些又算得了什么呢?
不过面子而已,面子值几个钱?她与他,很快就能相见。天上人间,有什么抵得上她与他相会时的快乐?
想到这里,狐狸苦瓜似的脸上现出一抹甜蜜的憧憬,舞动的身姿不由更加曼妙了。
司马云蝶完全体会不到狐妖千璃的痛苦和欢乐,只没心没肺地看着狐戏,看得有滋有味。
自然,作为一个堂堂神仙,她也不会以自己的真面目上街卖艺。此时,她将自己变成了一个慈祥的白胡子老头。而穆雪竹,则化妆成了一个身材瘦小的年轻后生。
“好!好——”司马云蝶跟着围观的众人一起拍手喝彩。
狐狸舞着舞着,眼角的余光一不小心扫到司马云蝶,她突然愤怒了。不但愤怒,而且很不甘心——
凭什么,这小神仙要享受着自己的屈辱笑得那么欢?
愤怒而不甘心的狐狸眼珠子转了几转,一个鬼主意立即浮上心头,嘴角轻轻咧了咧,咧出一个邪魅的、不易察觉的笑。
“哎——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大家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啊……”
狐狸一曲舞罢,司马云蝶再次起劲地吆喝起来。反正现在没人认得出她,她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
倒是想到这个主意的穆雪竹,此刻提着面锣站在一角红着脸不肯多说话。
“乖了,拿上这个去求各位看官打赏——”司马云蝶将一个青瓷碗放在狐狸的两只前爪上,笑眯眯地道。
狐狸两只后蹄直立,拖着条大尾巴向人群走去。
没打算给钱的纷纷后退,场子一下大了一圈。
狐狸端着碗,却只朝着青年男子去讨钱,对于姑娘们、大婶大娘们瞧也不瞧一眼。
碗里很快有了半碗铜板。
一个褐衣蓝衫的年轻男子站在场边,看着狐狸拖着尾巴慢慢走过来,既没有退开,也没有拿出铜板准备丢钱的意思。
狐狸走近蓝衫男子,尖尖的鼻子触着了男子的衣裾,男子仍然一动不动。
“嘘——到底要不要给钱啊?不给就让开——”有人对蓝衫男子发出了不满的嘘声。
蓝衫男子忽然解下背上包裹,取出数两碎银,俯下身慢慢放进狐狸端着的碗里。
“呯”一声,狐狸端着的碗蓦然落地,铜钱连着碎银撒了一地。
狐狸定定地看着蓝衫男子,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眼睛里射出照人的光彩。
司马云蝶心中一喜,看来就是他了——
这蓝衫男子,虽看起来穿得寒素,但毕竟是曾经位列仙班的人,俊朗的眉目间自有一种卓而不群的气质。
看那男子对待狐狸的样子,分明饱含了郑重和深情。
原来,两个相爱的人,即使隔着几生几世,即使彼此变了模样,那份情却依然在两人之间流转,并且和当初一样鲜明。
司马云蝶的眼角不觉微微湿润了。
爱是什么?看起来似乎很美好,可是却令人万劫不复?
爱是什么?苦涩到令人万劫不复,可是却依然让人无怨无悔?
“当”的一声锣响,穆雪竹红着脸向众人宣布表演结束。
围观的人四散离去之后,蓝衫男子与狐狸依然在痴痴对望。
司马云蝶命穆雪竹捡起地上的碗和钱,俯身抱起狐狸,对蓝衫男子笑道:“这位公子,夜色已深,我们的狐戏散场了,你为什么还不走?”
蓝衫男子如梦方醒般回过神来,眼光从狐狸身上移到司马云蝶脸上,讪讪道:“老伯,你这只狐狸,我仿佛在哪里见过……”
“呵呵,这种畜生哪个山上都有,平常的紧,你见过也不稀奇。”司马云蝶突然很想逗逗两人。
突然间腕上一疼,那狐狸竟张开嘴不轻不重地咬了她一下。
“啊哟,你这畜生,何时竟学会咬人了——”司马云蝶佯装大怒,揪着狐狸的耳朵作势就要打。
“老伯手下留情——”蓝衫男子慌忙上前一步,止住了司马云蝶举起的手,代狐狸求情道:“老伯,念在它辛辛苦苦为你们赚了这么多钱的份上,放过它吧。”
“哼哼——”司马云蝶冷哼道:“你倒说得简单!它今日赚了这点儿钱就能咬人,明日赚得多了岂不就能杀人了?我告诉你,这样的畜生要不得,我势必要打死了它,免得它将来闯祸。”
“老伯,千万不要!”那蓝衫男子脸上急得冒出冷汗,拉着司马云蝶的衣袖苦苦哀求道:“老伯要是觉得它要不得,不如将它卖与在下吧。”
“你想要它?你打算出多少钱?”司马云蝶眯了眼睛道。
“我……我这里还剩七两银子和三百个铜钱了,老伯你看够吗?”蓝衫男子将包裹摊开在司马云蝶面前,望着司马云蝶的目光里充满了乞求。
司马云蝶将男子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看男子身上确无余钱,便故作大方地摆了摆手道:“罢了,既然你对这只畜生这么有兴趣,就将它抱去吧……反正我也不打算要它。徒儿,收钱——”
穆雪竹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过来拿走了蓝衫男子包裹中所有的钱,一个铜板也没有留下。
司马云蝶将狐狸交在蓝衫男子怀中,拍了拍狐狸的脑袋道:“嘿嘿,找到个这么疼你爱你的主人,以后要乖乖的听话,不准再乱咬人了哦。”
“多谢老伯割爱,在下告辞了。”蓝衫男子抱紧狐狸,仿佛怕司马云蝶反悔似的急急告辞。
“去吧去吧。”司马云蝶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狐狸看着司马云蝶的目光几乎要喷出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