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莲是德兴院的小丫鬟。小丫鬟就是有什么杂事就轮到她上的丫鬟,所以德兴院跨院厢房、灶下厅上,都能看见葛莲的身影。
只是她最近出现在东跨院的次数多了些。
小丫鬟平日里没有人在意,当然也抵不过有心人。
玲月就是那个有心人。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玲月做过螳螂,但这次,她觉得自己是只黄雀。
她毫不掩饰的观察着这个叫葛莲的小丫鬟的一举一动,当然知道她去了哪里多些,哪里又疏忽懒怠了些。
从某种方面来说,这也是一种权力。只是玲月是个丫鬟,没有仔细的享受过权力这种东西。
葛莲也是个丫鬟,还是一个最底层的丫鬟。
但世界上,丫鬟和丫鬟,也是不一样的。
和玲月的明目张胆不同,葛莲小心翼翼的观察着采珠。花了两天的时间,她才弄清楚采珠倒香灰的地方。
葛莲抚着心口,趁着天黑溜进了厨房,看着四下无人,她从袖子里抽出一个小布包,扔进了灶火里。
灶上的婆子来了,看见葛莲在这,奇怪的问:“你在这里做什么?”
葛莲一颗心提了起来,脸上却讪讪的笑着,不好意思道:“我饿了,来寻摸点吃的。”
那婆子见她可怜,摸摸她的头,“趁着还有火,老婆子去给你弄点吃的。现在院子里都忙乱的很,没个章程,你们这群小丫鬟也受苦。”
葛莲感激的直点头,“谢谢婆婆!”
那婆子不在意,去隔壁找食材去了。
那婆子一走,葛莲对着门伸头看见那婆子进了隔壁屋,她马上拿起靠在一边的火钳,对着灶台好一通扒拉,才翻找出一块黑乎乎的像石头一样的东西。
葛莲害怕那婆子一会就回来,她马上丢了火钳捡起那块石头,却烫的她龇牙咧嘴。葛莲不敢放下烫手的石头,慌乱把石头藏进胸口的里衣中,只觉得胸口一片滚烫,她手忙脚乱的把灶里的柴火理好,又往中间添了些干柴,心里才安定了些。
王婆子进来的时候,那个叫葛莲的小丫鬟居然拿着笤帚把灶房打扫了一遍。她看见王婆子的时候眼睛放光,惹得王婆子一阵怜惜。
真是个老实憨厚的孩子。王婆子想。
王婆子拿出一个食盒放在灶台上,一边打开一边对葛莲说:“饿坏了吧?这里还有两碟子点心和几块饼子,我给你热热。”
葛莲忙推辞,拿过饼子就塞进了嘴里,含糊不清的对王婆子道:“婆婆,我要走了,还有活儿要干呢!院子里的姐姐没看见我要骂了!”说着叼着饼子飞也似的跑了。
王婆子看着葛莲的身影直喊:“还有点心呢!你也带回去吃啊!”却只看见那个瘦小的身影一溜烟不见了。
王婆子摇摇头,道:“真是可怜见的。王妃这几年不管事,府里小丫鬟的日子越发难过了。”
深夜。
葛莲躺在铺上,对着窗子外头的月光,把那块黑乎乎的石头从胸口掏了出来。她的胸口已然烫出红痕,然而她顾不得这些,从枕头底下抽出一块帕子,把那块石头外面焦黑的表皮一点一点的搓了下来。
她进行的小心而专注,耳朵却还一耸一耸的听着周围的动静。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她手里的石头瘦了一大圈,而且颜色不再如黑炭一般。葛莲心里松了口气,幸好这个东西块儿小。
虽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但是葛莲从采珠的行动中知道了这是一块香料。
既然是通过采珠放在方姨娘屋子里的,必然是针对方姨娘的。
方姨娘有什么值得一个小丫鬟对付,当然是她的肚子。
采珠和葛莲一样是新来的,采珠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间对付方姨娘?采珠是采春的妹妹,采春是马姨娘的心腹,马姨娘恨方姨娘入骨……
她们这批丫鬟送来的时候都要经过王妃的挑选,葛莲进府不过两个多月,采珠更是比她晚上小半个月。葛莲不知道家生子进府是不是都要禀过王妃,也不知道王妃知不知道采珠的身份。
一个多月前,方姨娘还没有诊出身孕。
可方姨娘诊出身孕的时候,采珠已经在东跨院干活了。
葛莲死死的抱住了被子,只觉得主子的心思好难猜。
她一时间有些想文姨娘。
文姨娘总是笑着,做事还会给她找理由,更会给她银子。
不过替文姨娘做了两件无伤大雅的小事,她已经得了快二两银子的赏赐了。玉香坊的招牌香粉?那样重的脂粉味儿,恐怕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恐怕很快就见不到她了吧。
葛莲默默的想。
不过这个世界谁又无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