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嬷嬷口齿清楚的把前因后果条理分明的说了一遍,从私通外人到欺瞒王妃,再到目无尊上私自送信。谁指认谁,谁又添油加醋,丫鬟主子,全都囊括在内。听完整个事情发展的周承寅脸色已黑的不能再黑。
文锦绣这才知道杭嬷嬷原来是周承寅的人!
周承寅看了跪在地上一脸生无可恋的盈夏,抿了嘴,一字一句道:“文姨娘送信是本王允了的。”
场面又都安静下来,廖氏好似恍然大悟,笑着对周承寅说:“原来王爷知道?那妾身就放心了。妾身还以为对文姨娘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让文姨娘要送信回娘家诉苦呢?说起来可就是妾身的罪过了!”贤德得很。
江氏尴尬的出来打圆场:“是这个丫鬟疑神疑鬼,诬陷文妹妹私通外人,这下说开就好了!不过是误会一场!”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刚才杭嬷嬷可没少说她言语上挤兑文锦绣。
盈夏知道至此自己再没有好结果,她不再求情,而是抬起头怨毒的诅咒:“方华柳!文锦绣!你们不得好死!”
痛叫声卡在喉咙,众人只看见鲜血从她唇角蜿蜒流下,和脸上的伤痕一起,红的触目惊心,往日貌美的容颜竟只剩下狰狞。
盈夏咬舌自尽了!
文锦绣心中一惊,转过头去。其他人却好像习以为常,文锦绣还听到江氏小声嘀咕了一句“真是晦气”。马上有粗使婆子进来把盈夏的尸体拖了出去,干净利落,一点都不拖泥带水。屋子里一点血迹都没有留下,家具摆件低调奢华,西洋座钟和人高的珊瑚显示着王府的贵气和底蕴。
文锦绣第一次觉得德兴院富丽堂皇的正屋原来这般阴森。
人都死了,周承寅不再追究,沉着脸对廖氏道:“这个后院,你也该管管了!”
廖氏道:“妾身会好好整治下人的。”然后对杭嬷嬷道:“这件事就交给嬷嬷处置罢?把盈夏扔到乱葬岗,也让那些不安分的丫鬟好好看看!”
杭嬷嬷皱了皱眉,任谁都知道盈夏是谁的人,王爷让她管的是什么,她却装不知道,这般轻轻揭过了。杭嬷嬷看了无所表示的周承寅,心中微叹,领命下去了。
周承寅看着有些惊慌的文锦绣,安慰道:“你受惊了罢?早些回去休息罢!丫鬟的事就别管了,自有王妃处置。”温和的语气让坐在他身边的廖氏都不由一惊。
人死如灯灭,文锦绣也觉得廖氏做的太过了些。听的周承寅关心,自然不再客气,马上行礼告退,带着青杏回了梨香院。
方氏、江氏、和向氏也陆续告退。屋子里就剩下周承寅和廖氏。
沉默半响。
丫鬟们都有些惶恐。
廖氏有些心慌的温声喊了周承寅,“大郎……”
周承寅有些恍惚,他们新婚时,廖氏总是含羞带怯的唤他“大郎……”,那时候他还只是一个徒有名分的大皇子,钟皇后生的八弟大了,心思多了,他的处境艰难起来,只有这个妻子坚定的陪在他身边……
下意识的,周承寅叫她:“明娴……”
“王爷不会怪妾身吧?”廖氏的话一下让周承寅清醒过来,他心中复杂,不想回答。只好找了个借口:“本王去书房看看!”快步走出了正房。
院子里两株石榴长得老高,枝叶茂盛,火红的石榴花已经半谢,半大的石榴垂在枝头,青皮红花,喜意盎然。寓意着多子多福的石榴一日日生长,枝繁叶茂,子孙昌盛,而这个府里的人却慢慢凋零。
他悲喜交织中迎来了嫡长子,看着妻子缠绵病榻,为了子嗣,纳了一个个小妾,抬了一个个姨娘,看着小妾姨娘们怀孕生子,看着一个个孩子出生,一点点长大……
然后离他而去。
从开始的悲痛到最后的麻木。
可又有什么关系呢,一年新人换旧人,谁家后院不是如此。十年了……十年夫妻……也不过如此了!母后在父皇心里永远留在了最美好的时候,可是有钟皇后,有众多妃嫔,还不是将母后的身影一点点侵蚀掉……
自己和廖氏的情分,十年中,一点一滴,一分一毫的,消耗掉了……
周承寅转身,自己掀开了正屋的帘子,看着有些惊愕的廖氏,半响才语重心长道:“明娴……你……保重身体……好自为之!”最后一句说的格外掷地有声,他甩下帘子,转身大步而去。
正屋只剩下翡翠帘子叮铃哐当晃荡撞击的声音。廖氏看着周承寅石青色的身影,翠色的帘子和油青的石榴枝叶,可她在众多碧色中一眼就能找着他。
她握着帕子的手不由紧了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