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尽是苍凉。
杜子规坐在吟月宫的软榻上看星星，师羽莲在他身边陪着他，两人默默无言。
自从早上尹严急匆匆地来面圣，说是夜观天象，鬼宿将军夜光今日恐怕会命丧战场之后，杜子规便没有再说过一句话，一直呆在吟月宫。
这是云白堂离开他们的地方，如今，夜光也要走了么？
"皇上......皇上这是您的晚膳。"
送来晚膳的小侍从看着杜子规有些胆怯，像是觉察到了杜子规的异常，怕的双腿发抖。
师羽莲一声叹息，走下台阶接过小侍从手中的晚膳，说了句："下去吧！"
"是！是......"
小侍从抹了一把脸上被吓出的冷汗，唯唯诺诺地退下了。
师羽莲将手中的晚膳递与杜子规，然而杜子规只是瞟了一眼，摇摇头表示不吃。师羽莲劝道："好歹吃一点吧，你已经一天没有吃东西了。说不定尹严的话并不准，夜光会活着回来的。"
杜子规摇摇头："即使这样，我还是吃不下。"
师羽莲将晚膳放上桌子，从杜子规身后抱住了他："毛毛，我知道你很难过，我也很难过。不仅为了夜光，还为了我姐姐，若是夜光走了，我姐姐要怎么办呢？！今天我一整天都在想这样的问题，可是我却不希望你因为担心而伤了身体啊！"
杜子规转身抚上师羽莲的脸，拭去她脸上的泪花："可是，你不也是一样么，一天都没有吃东西了。你一个女孩子家，身子弱，快吃一点吧！"
师羽莲摇摇头："不！我是女孩子家，可你却是月夕国的君王，你身系天下，应当以自己的身子为主。天下百姓还指望你给他们带来安宁呢！"
明明是在为师羽莲拭眼泪，可是为何自己的眼眶中也有温热的液体留下了呢？
杜子规一把抱住师羽莲："我......我真的觉得我这个皇上做的很没用。对自己重要的人，我一个都没能保护好。
"从前的楚苏落，还有云白堂，甚至是夜光，我一个都没有能够保护好。小羽，你说我是不是很没用？若是哪一天我连你都保护不了，我要怎么办呢？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到底该怎么办啊！"
师羽莲被杜子规紧紧搂着，听着杜子规诉说积压在心中的苦闷，师不莲突然觉得两人现在的生活，算不算相濡以沫？
轻轻拍着杜子规的背，师羽莲对着他耳语道："毛毛，没人会责怪你的。你有你的苦衷，其实你已经做的很好了。你不用担心我，你看我不是一直好好的么？我们都会好好的，未来会好的，相信我。"
杜子规不再答话，只是将师羽莲抱得更加紧了些。
直到回廊里传来轻微地脚步声，两人才放开对方，匆匆擦干了掩上的泪痕使得自己不至于看上去那么狼狈。
夜挽自阴影中走出，表情凝重，对着杜子规道："皇上，臣有事禀告。"
杜子规看着夜挽的表情便知晓，恐怕是尹严的预言成了真。
虽然师羽莲也很想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妇人家的规矩她还是懂的的，于是便对着杜子规行礼想要退下，不想却被夜挽拦住了。
"师羽莲姑娘不用走了，留下来听听吧。"
夜挽顿了一下，随即补充道："与你的姐姐相关。"
杜子规沉默了一会儿，问道："军师大人可是想要告诉朕夜光以身殉职命丧沙场了？"
"是，看来尹严已经算出来并告诉皇上了吧！"
杜子规没有回答，又是一行清泪自眼角滑下。
即使早就知道了结果，即使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是亲耳听到夜挽这样对自己说，还是会心酸落泪，觉得难以置信。
"那我姐姐呢？姐姐她还好么？"
师羽莲抓住了夜挽的手臂问道，强忍着眼泪不要落下。
夜挽拂去她的手，叹了口气淡淡道："乐师大人她......殉情了。"
"什么？！"
师不莲一直都是个坚强无比的女子，师羽莲和杜子规原先以为若是夜光死了她便会终生不嫁，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的结局。
师羽莲闭上眼也挡不住汹涌而出的泪水，她晃一晃身子似乎就要跌倒了，被夜挽一把扶住："师姑娘节哀。"
杜子规也走上前扶过师羽莲："军师大人，我想知道夜光和师不莲到底是怎样就......"
"或许我该说两人都是一心求死吧。这样的人你是拦不住的。"
夜挽面无表亲，可是却清楚地觉得自己在心痛，这样的感觉比目睹云白堂和梨梦死去的时候更加强烈了。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杜子规喃喃道。
"或许皇上还不知道，伽蓝国那神秘的七杀将军便是曾经的夙姑娘，夙夜。"
"什么？！"杜子规和师羽莲再次震惊不已。
"夙夜姑娘觉得自己欠了夜光将军一条命，便在打斗的时候放水，使得夜光将军误杀了她。夜光将军知道夙夜姑娘是故意想要还自己一条命后，便自责不已，以同样的方法，让自己死在了苏陌的剑下。之后师不莲，便选择了殉情。"
不知为何，夜挽没有提到月夕玦。那个名贵的镯子现在就躺在自己的怀中，夜挽却不想将他拿出来，她不想将月夕玦像遗物一样交给杜子规，私心想要留下它。
杜子规震惊地愣在了哪里，许久没有动静，只有眼角不断落下的泪水证明了他还活着。
夜挽垂下眼帘："臣要说的事情已经说完了，臣告退。"
"......慢着！"听到夜挽说要退下，杜子规才突然反应过来："军师大人觉得这一战月夕国取胜的可能性还有多少？！"
"皇上请相信臣不会让皇上失望。"
夜挽没有回头也没有停下脚步，只留下一句话在吟月宫内飘荡。
.....
"你一直都是很淡定的样子。"
夙夜在吟月宫外等着夜挽，看到夜挽神色如常，不禁道："为何你看着自己的前世都可以无动于衷？！当真就冷血至此只想着自己的任务么？！"
夜挽抬头望了望今夜的月亮，那么圆那么大："最好的结局未必不是这个。至此，我们前世的孽缘都了解干净了吧！"
夙夜明白夜挽的意思，也无法责怪她。
她不知道夜挽会心痛，很痛很痛。
"若是有来世，我想我们之间再无纠葛，说不定修炼了其实会修得幸福圆满。"
夙夜这样对月感叹。
夜挽却突然望向她："若是没有来世，一辈子只能这样留着看别人的爱恨情仇生离死别，夙夜，你觉得这是不是一件极其残忍的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