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苏陌身后七拐八拐,终于在皇宫的衣角见到了一间雅致的屋子,夜光心中大骂苏陌这个变态,装什么圣贤,居然把好好的书房建在这种地方,怪不得他找不着。
苏陌在软榻上坐下,示意夜光坐在一旁的红木雕椅上,不用和他客气。
夜光自然也不客气,大刺刺地坐下了。
"在这种场合,我俩就当是普通人见面,那些繁杂的礼数就一概免了吧。有时候我在想,这辈子做的最蠢的一件事情,就是派夙夜去月夕国做了细作。
"这件事情,我想我必须要向你道歉,确实是我不对。而且看到夙夜一身伤口的时候,我觉得我是收到了最大的惩罚。所以,请你不要再将这些心事挂怀于心了。"
"看到夙夜满身伤口的时候我也不比你好受吧!"
既然都说了只是普通人见面,那么自己也不用隐瞒自己心中所想的东西了吧。
"这个我知道,你对夙夙的心意我也知道,只是很可惜,我们俩一个都得不到她。"
"......这一点不用你提醒我也早就知道了。"
"关于那个风筝,是我收到的最好的贺礼。那是我做给她的礼物,亲手做给她的第一件礼物,她曾经说过弄死了这只风筝之后她很伤心,现在风筝回来了,她一定很开心,所以我想说,谢谢你。"
"谢什么谢,这个事我的妻子从夙夜的店里带回来的,我自然是知道这只风筝对他来说是极其重要的,物归原主只是顺手之劳,谢了作甚?!"
桌上早有沏好的香茶一杯,夜光顺手拿起来喝了一口,微微有些出神。
"不过我也听说了,月夕国曾经收到了未央公主夙夜的一封密报,告发说您的妻子不是人类云云。"
"原来你知道?!"
夜光惊讶无比,他原先看着苏陌淡定的反应,以为夙夜那次的行动时背着苏陌进行的,不想要坑害夙夜,于是也没有对苏陌提起过。
"一国之君能有什么不知道?只是我想这件事情应该不是夙夙做的,以她的性格不会的。并且,她自从回来之后一直对你怀着愧疚的心情。"
"......我并不想和你讨论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我的妻子也并没有什么大事。"
"无论如何请你相信我,相信夙夜。"
"我会试着去相信的。"
夜光看了看天色,已经不早了,想到明日还要启程回国,便起身向苏陌告辞。
这样的地方,以后都不想再来了。
.....
夜深了,夙夜却睡不着。
起身走到未央宫的天台上,吹着凉风习习,突然余光瞄到角落里边的那只花瓶,这才想到了月夕玦,不见了。
原本想要还给夜光的月夕玦,昨日明明带在身上了,之后却没想到发生了那样的事情,月夕玦没能还给夜光,大概是那时候弄丢了吧,夜光应该也没有注意到,否则应该早就来询问自己怎么回事了。
夙夜急的一身冷汗。
怎么办......弄丢了!
转身想要出门去找,却被人从后边抱住了。
她一惊:"苏陌?"
"是我。"
"怎么突然就过来了?"
"因为想你了。"
转过身迎着月光抚摸苏陌的眼睛,夙夜笑了笑,苏陌一愣,随即将头埋入她的黑发中。
"你最近变得好奇怪......"
"有么?"
"有的,你最近总是对着我笑,也不再拒绝我的亲密了,你以前都不乐意这样了。最近这是怎么了?"
"怎么?你不喜欢我这样么?"
"不,喜欢,喜欢疯了。"
月光下的苏陌没了醉酒那也的痴痴之态,但却比白日里更加温柔,夙夜看着那双带着水的眼睛,心想要是能永远这样下去该多好啊!
突然她又想起了月夕玦还没有找回来,于是轻轻挣脱了苏陌的怀抱:"你等一下,我要出去找些东西。"
苏陌有些不高兴:"找什么?"
"我丢了一只很喜欢的手镯,虽然说并不名贵,但是终究觉得可惜,所以我想去把它找到。"
"你知道它丢在那里了么?"
"大致在花园里吧。"
苏陌抓住了夙夜的手,有些愠怒:"这么晚了,就为了一只镯子,若是冻坏了身体可怎么得了,这样值得么?"
"可是......"
夙夜犹豫着,她知道今日苏陌是绝对不会放她出去了,心中又惦念着那月夕玦在花园中不要被那些小厮或是宫女拣去了,于是央求道:"就一会儿,我就去找一会儿就回来,不会冻着的!"
"这个镯子对你就这么重要么?"
是,它很重要,它是夜光母亲的遗物,是师不莲对她的信任,她不能就这样弄丢了。
然而苏陌却缓缓地掏出一只红木的盒子,递到夙夜手上。
"这是......什么?"
"这是我今晚来的目的,我希望你可以喜欢它,却不想你居然为了抑制无足轻重的镯子就可以这样对我。"
"我......"
夙夜一时语塞,心中泛出淡淡的苦。苏陌,你让我怎么和你说呢?
"只是,不管如何,请你先打开看看吧。我的一片心意,你若是不要,丢掉也好。"
苏陌轻轻叹息,转身离开了未央宫。
夙夜愣愣地倚着栏杆看苏陌离开的背影,忘记了要去寻找月夕玦。
那只黑色的小盒子里,到底有什么呢?
思索了一会儿,终究还是伸手打开了盒子。
那是两只银钗,在月色下泛着高雅的银光,嵌着两颗大大的蓝色玉石。
夙夜认得出来,这是苏陌母妃的遗物,一对叫做"浮光"的银钗。
你若是在意我为了寒堂音特意去寻的南国红豆,那我便将浮光与你,那是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东西,你会懂得我的心。
夙夜握着手中的浮光泪流满面。
伽蓝国的传统,男子若是将母亲的东西送给某个女子,便是暗喻要娶她为妻。现在,苏陌虽然没有明说,但是他想要传达的心情,夙夜已经收到了。
不管是谁成为我的皇后,我认定的妻子只有你,就算你不会陪在我的身边,这样的认知也不会改变。
夜风很冷,夙夜捂住自己的眼睛想让眼泪停止,却没有一点作用。
再次抚上了自己的小腹,这个动作在这两天里她不知做了多少遍,一次一次地下定决心要悄悄弄掉这个孩子,又一次一次地于心不忍。然而今晚,她终于明白了,她是无论如何都没办下下手杀了这个孩子的。
因为这是苏陌和她的孩子。
因为她是苏陌认定的妻子。
夙夜将浮生放入她一直特别喜欢的那只紫檀小盒子中,继而出去寻找月夕玦,运气很好的,她找到了它,想了想,还是将它搁置进了平常放它的那个花瓶。
月夕玦和南国红豆,不管哪一个,都比浮光要贵上不少,可是在夙夜心中,却也及不上浮光分毫。
这个孩子,一定要生下来,然而皇宫中是绝对不能呆着的,那么,就出去吧,离开一年,这样也不用看苏陌与寒堂音的婚礼了,多好!
明日,便去向苏陌辞行吧!
夙夜这样想着,突然觉得很倦。她将自己扔进床上,梦中看见了苏陌微笑的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