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小藤萝,他好漂亮的呢。"
回去之后夙夜便一直魂不守舍,痴痴地对着白藤萝自言自语。也不管这藤萝到底能不能听懂自己的话,他自顾自说得开心。
她开始每日下山去看他,看他坐在皇宫中认真批阅着奏折,看他累得趴在桌上休息,看他每日在朝堂上关心民间疾苦。
他与他的父皇不一样,他是一个好皇帝。
夙夜这样想着,小小的心中充满了甜蜜。
小皇帝的名字叫炽然,是个很温柔的得像水一样的名字,和他的性格很像。
小皇帝年方十七,后宫中无一妃嫔,这样夙夜偷偷开心了很久,虽然并不知道是为什么。
"皇上,西城水灾,民不聊生。皇上要怎么处理?"
应该是炽然的臣子吧,和眉善目的样子,像是炽然的得力助手吧。
炽然皱眉,低头思索,沉默不言。
他看上去有烦心事了,可是他皱眉的样子也好看......
夙夜对自己那些奇奇怪怪的想法很是不解,但也不想去探索,这样的日子真的非常快乐,她不想深思。
美丽的炽然,苦恼地炽然,微笑的炽然,什么样的炽然都让夙夜沉迷。
"小藤萝,我也想要进宫了呢,就算只做一个宫女,我也希望能够陪在他的身边啊。陪着他看那些奏折,分享他的孤单寂寞。小藤萝,我觉得这样的自己很傻很傻,你说我是不是喜欢上他了呢?"
白藤萝依旧开着灿烂的百花,在风中轻轻摇摆。
长久以来夙夜第一次觉得很寂寞,却不是因为没有人陪她说话。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喜欢一个人真的这么痛苦么?一向无忧无虑的她从来没有过这种奇怪的感受。
无时无刻不在想他,无时无刻不想看到他。
"小藤萝,我今天听别人说,皇上到了一定的年纪都会选秀女,你说炽然为什么不选秀女呢?其实我也挺想参加选秀女的,不过我还听说了之后达官贵人家的女儿才有资格参加。我怎么可能呢。难道我要告诉他们其实我是神之女?这样的话,说出来都没有人信吧!"
撑着头,吃着从集市上顺路买回来的百花糕,本来是喜欢的事物,吃起来也再没有以前那种让人欢喜的味道。
夙夜的心中很苦涩。
炽然是帝王,总要选秀女,总要成亲。
这是她今天再集市上听到的那些路人说的,不知为何就很在意很在意,炽然终于就要娶妻生子了,他再也不会孤单了。那以后自己还要这样去看他么?看他和一个或者好几个女人生活得有多么欢乐么?太残忍了!
可是......不要再去了么?自己又如何做得到呢?
白藤萝的藤蔓随风拂过她的脸颊,温柔得像是在安慰。
她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小藤萝,我今天去看他的时候,果然听见他和那些大臣们讨论选秀的事情了,他终于要册封她的皇后了。小藤萝,我知道我不该再去看他了,一直一直都是我在自作多情,他不知道我是谁,甚至连我的存在都不知道。我是多么可笑啊小藤萝,可是为什么就是放不下呢?"
那一夜,夙夜是抱着白藤萝的藤蔓睡着的。脸上还带着泪痕。
藤萝花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在夙夜身上铺了厚厚一层,就像一条纯白的被子。
.....
那日之后夙夜再没去过皇宫。
"呐,小藤萝,明明知道得不到的东西就该放手不是么?我只是希望炽然会很幸福,现在看来他会有自己的幸福,我为什么要打扰他呢,又为什么要让自己徒增忧伤呢?"
夙夜是那样对白藤萝说的。
她自己都未能发现,她的笑容开始有了深深的忧伤,她开始喜欢发呆,她不再哼愉快的小调,她说的话开始越来越少,下山的次数也开始越来越少。
一日清晨,夙夜下山去汲水,半路上遇到一群逃难的百姓。一个胡子花白的老爷爷拽着夙夜的衣裙说道:"小姑娘,现在可不能下山啊!叛军都进城啦,城里很混乱啊,连皇上都被抓去了啊!小姑娘千万不能下山啊!"
"爷爷,你说什么,皇上怎么了?"
"皇上都被叛军抓去了啊!"
"嘭......"
夙夜手中的水桶掉到地上,她也顾不上去捡,转身便向山下奔去了。
善良的老爷爷在她身后不停喊着她,她也听不见,心中满满的都是:炽然出事了。
城中果然已经乱成一片,逃难的人到处都是,甚至还有因为混乱而被踩死的人的尸体。她逆着人流而行,布开结界将自己隐藏起来,却依旧没办法顺利地冲入皇宫之中。
全都是兵卒。
正在苦苦思索着要怎么样才能冲破人群冲进去,拥挤着的兵卒却突然让出了一条通道。炽然被两个人押着出来了。
虽然已经沦为阶下囚,但他依旧是一副超尘地模样,白衣带血站在这群兵卒的领头人面前,轻蔑地喊道:"皇叔。"
原来造反的人竟是他的皇叔。
炽然的皇叔走到炽然的面前,毫不客气地扇了他一巴掌:"谁是你皇叔?你父皇不仁,休怪我不义!"
炽然没有再说话,只是唇角浮起了嘲讽的笑容,他的皇叔看着大怒,又给了他一巴掌,捏住他的下颚狠狠说道:
"混账,你以为你是谁?你现在不过是一个亡国之君而已!看清楚你自己的地位和身份!"
鲜红的血顺着炽然的唇角流下,染红了夙夜的眼眶。
他再次笑了,却转为了自嘲,闭上眼决然说道:"动手吧。"
不论是什么样的处境,他依旧是那个清高的帝王,没有人可以污染他的气质,这样他的皇叔愤怒不已,举起手中的刀插入炽然的心脏。
"不要!那不是他的错!不是他的错啊!"夙夜尖叫着想要冲过去,可是没有人听得见她的话,一切却已经晚了。
投降的宫廷军齐齐跪在造反的皇叔身边,高呼着:"武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大量的血自炽然的胸口涌出,炽然倒在地上,眼睛睁开望向天空,眼底尽是薄凉。眼角依旧带着笑意。
人群攒动,夙夜根本挤不过去,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炽然地生命流逝,在地上汇聚成一滩红色的血水。
暗红,多么绝望的颜色。
......
"小藤萝,我想了想,还是决定去找他。我相信一切都不是他的错,我亲眼看见的,他真的是个好皇帝,这个国家在交到他的手上的时候就已经这样了,他还是这样小的一个少年,一切都不能怪他!"
夙夜最后一次,坐在白藤萝旁边和她说话。她抚摸着藤萝的藤蔓,严重是决绝与不舍。
"所以小藤萝,我要走了哟,我要去找冥王,我不想再让他寂寞了,我想要陪着他。呐,其实我也很自私呢,就算没有我陪着,他还有会有心爱的人呐,可是我就是想要一个光明正大的机会去爱他。
"小藤萝,我以后可能都不会回来了,对不起你呐。我带不走你,没有人给你浇水,你会枯死的,可是......我还是放不下他,所以,小藤萝,对不起。"
说完,转身便踏出了院门,再没有回头。
身后的白藤萝,忽然就飞起了漫天的白色花瓣,铺满了夙夜离去的路。
今夜的月色,真的很好。
尼雅花神站在窗口,天界的月亮比起人间真的要大上许多,圆上许多。
"尼雅花神,小姐去找冥王了。"
"她竟然真的去了。"
尼雅叹气,又问道:"那么,她是不决定回来了么?"
"似乎是的,我听见她对着藤萝说的话,说是不打算再回来了。"
"这样么?"
尼雅花神转身对着丹和吩咐道:"陪我去冥王那里一趟,现在就去。"
丹和面露难色:"现在?似乎不太合适吧,被天帝发现花神你私自去了冥界,重重罚下来,可就麻烦了。"
"丹和,你看我何时怕过他?"
尼雅花神温和地说道,却是坚定无比的强调。
"这......"
丹和依旧在犹豫,却被尼雅花神握住了手。
"丹和,我不是个尽责的母亲,可是我依旧爱我的女儿啊!我怎么能看着她做傻事却不管呢?丹和,你叫我怎么忍心......"
"是,丹和明白了,丹和这就陪尼雅花神去。"
尽管还是觉得不妥,尼雅花神的心情他也不是十分地明白,但是她还是决定要陪着尼雅花神去冥界,就算被罚,也要和尼雅花神一起承受。
尼雅花神笑了:"丹和,这么久你跟着我,着实让你受苦了。花神殿这么冷清的地方,委屈你了。"
"一点都不委屈!若是没有尼雅花神当年的搭救,丹和早就成了三途河中的亡魂,丹和自然心甘情愿一直陪着尼雅花神的。"
尼雅花神的手很冷,笑得却很温和,她说:"我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