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狱，又是牢狱，不同的只是，这一次，完好无损的，是他，伤痕累累的，是她。
重重守卫的士兵还没有搞清楚状况就一个接一个地被撂倒，夜光好似一阵风一样冲进了牢房，打开了夙夜手上的镣铐，手却不听话地颤抖着。
"太过分了，对女孩子这样用刑。"
"夜光......"
"我带你出去。"
夙夜笑笑，沾血的手指抚上夜光的脸，指尖的触感，冰凉冰凉的。
"你确定要救我？你没有听错哦，我是伽蓝国派来。"
"......现在不是说那个的时候，我要救你，这是肯定的。"
"我记得，你说那个救了你的、长相酷似我的姑娘，你曾怀疑她是奸人，可是我，确实是个奸人啊......"
夜光紧紧地握住了那只冰凉的手，夙夜看见他眼中的坚定，坚固如千年的寒冰。
"我会救你。"
夙夜被夜光横抱着冲出了牢狱，那温暖的怀抱中，有一种安全的味道，让人欣喜。
那时，躺在苏陌的怀中，她早已熟悉了这种味道。
苏陌，现在抱着我的人若是你，我也就不会有这些悸动了吧。
思绪还没有来得及小心安顿，夙夜感觉到夜光停下了，她疑惑地睁眼，看见了那个朝思暮想的人。
这一次，不是梦境。
只是苏陌的脸上，不是暖人的微笑，取而代之的，是愠怒的表情："夜光大人，您可以将夙夜交给我们了么？"
"她受伤了......"
苏陌不再说话，径直走上前去，用"夺"的方式将夙夜搂进了怀里，俊美的容颜却让人感觉冷若冰霜。
这样的情景，不需要再说一句话，夜光早已将全局看透。
回过身，一句道别都没有，面对此情此景，他还能再说什么？
"谢谢夜光大人肯救夙夜一命，只是这样回去的话，一定会连累到您，不如一起来想个对策，夙夜不能让您为我而受委屈。"
眼角的余光瞟到苏陌难看的脸色，只是顾不得这么多了。
她夙夜，又岂能忍心看别人因为她而被伤害。
只是这一次，夜光没有再回头。
"谈不上牵连，夜光自己做的事，自当自己承担后果。"
......
"苏陌，你给我的风筝，我弄丢了，丢在月夕了。"
"没关系，你喜欢的话，我再送你一个可好？"
"真的？你不生气？"
"不生气，你回来了就好。"
"那么，你自己做一个风筝给我吧，嘻嘻。"
"好。"
那日的对话又一次在苏陌的梦境中被回放，而他，总在那一句承诺后，就会醒来。
披起银白色的外衣，苏陌信步走出长生殿，清冷的月色洒落在刚完工一半的风筝上，竟无端多了一份渗人的悄怆。
思绪丝丝缕缕，被夙夜的一颦一笑牵扯着，纷纷扬扬，飞舞在他的世界里。
又一次想起了夙夜那遍布全身的伤口，好看的眉头便不禁紧锁。
长生殿的东南方向，是一年前刚刚竣工的未央宫，一切布局都按照汉武时期的未央宫来打造。
只是夙夜可能永远也不会知道，那未央宫，虽是仿造，却只为她一人。
身为帝王，婚姻之事由不得自己，王侯将相的子女，才应该是他合适的配偶。
他该如何跟她说，自己，已经定下婚约了。
.......
"这就是你一直念念不忘的前世的爱人了？"
长生殿的顶层，师不莲轻抚手中的古琴，眼带笑意望向一边的夙夜。
"是的，他是一位寂寞的君王，他拥有整个天下，整个天下却都不了解他。"
"真是可惜，连自己最爱的人都保护不了，看到你前世伤痕累累的样子，我会觉得他是一个失败的君王呢。"
夙夜没有搭话，只是怔怔地看着，那是前世，苏陌的前世，现在的她与前世的他，再无关系，只是她还要执行着冥王的任务，再一次眼睁睁地看着他受伤，却无能为力。
一滴眼泪从夙夜的脸颊上坠落，破碎，消失在尘埃里。
师不莲看着夙夜失态地样子，只能叹息。
"你会为苏陌而哭泣，那么，会为夜光做什么？"
"......"
夙夜无法回答，尽管对夜光心怀愧疚，但她心中想要停靠的彼岸，依旧是他，而不是他。
风在这样寂静的夜挽唱着一首凄厉的挽歌，悼念世上所有即将凋零的，爱情。
"那一日，我拥抱着我的前世，看着她脸上的伤，心里，其实是怨着夜光的。现在看着你，我多少也能明白夜光的感受。"
"师不莲......"
"夙夜，你大可不必愧疚。"
"为什么？"
"因为爱情，不是可以施舍的东西，若是心中不爱，千万不要委屈了自己。"
一曲终了，师不莲停手，闪着绿光的古琴消失在她的手里。
"对于苏陌，若是前世的你选择放手，未尝不会有更好的结局。"
"为何要我放手？若是选择放手，只怕我们两人都会活在思念的煎熬里。"
师不莲微笑，起身，绿衣飘飘，消失在茫茫的夜色里，只留下一句话，在空气中飘荡。
"泉涸，鱼相与处于陆，相呴以湿，相濡以沫......"
"不如相忘于江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