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元旦,新的一年又开始。饶有兴和王茜从县城回到山沟老家看望两老。
山沟村,九曲十八弯的盘山公路,经三个多月的紧张施工扩建,路基基本完成,部分弯道、高墈地段还在加固砌石。
新建的道路路面泥土还不是很结实。尤其是竹山底的路段,全部是黄泥土。虽然垫了一些碎石,还是没有到位。几天前下过一场小雨,山区气温相对低一些,已经进入冰冻期。几天的冰冻,泥土又湿又沾。时近中午,饶有兴和王茜走到这一路段,薄薄的冰冻已经开始融化,脚踩上去刚刚能够沾上你的鞋子。王茜上次来山沟穿了一双高跟鞋,一双小脚走出了几个血泡泡。当时,她全力以赴要尽一切努力追到饶有兴,在这种从没经历的痛苦中,她还是硬着头皮没有哭出来。今天她总结上次教训,穿了双平底浅口圆头皮鞋,要来应战山沟村这高低不平的九曲十八弯。
好像这山沟的地就要与她王茜过不去似的,今天踏上山沟的地,又给她出了大洋相。她原在那湿湿黄土垫上沙石地上一跳一跳地行走,突然一脚踩到那不是坚实的泥土里,虽然不是尖跟鞋,也深深地扎到土里,当她抬起脚时,鞋子却被泥土牢牢地抓住,一只脚却踩到了泥土中,连袜子也沾上了泥土。不仅沾上泥土,袜底还是全湿了。她抬着那湿了的脚,翘着那小嘴,张开那大眼,把饶有兴瞪着,而没有说什么话。但心里好像在说,这是到你饶有兴的家,没有车子让我坐,还要我走这样的路。现在造成了这种严重“后果”,看你怎么收拾这局面?
饶有兴看到王茜这“狼狈相”,差点笑出声来。
“你还要笑?我说不要来,一定要我来。还说路最近修好了,不是越修越糟?”王茜看到饶有兴那笑着的样子气愤地差点哭出声来。
“哎!”饶有兴长叹一声说,“天不助我‘夫人’,人助也!”饶有兴边说边迅速上前扶着王茜,把她湿了又沾着泥土的袜子脱了下来,又在她的小脚上搓揉了一番后说,“冻了‘夫人’美脚,痛在‘卑人’心中”。饶有兴又在油腔滑调,说着在她的脚底挠了几下痒。王茜被挠了痒,嘻嘻地笑了起来,又迅速把脚收回去。
饶有兴站起,去把王茜的鞋从泥土中拔了出来,又到山边上折了一根小树枝,把沾在鞋上泥土刮了干净,然后拿给王茜先穿起来。
“我的袜子脱给你穿?”饶有兴有意“刁难”她王茜。
“不要!”王茜坚定地说。本来,她今天来是准备在这里住上一二夜的,也带来了睡衣睡裤、内衣和袜子等必用品。她换了一双袜子后,在饶有兴幽默的话语和挠了几下痒,又高高兴兴开始上路。
“我在小时候,这大冬天,我都光着脚上山砍柴的。还有什么袜子穿,连鞋都不穿。”饶有兴在城里的孩子面前夸起农村男孩那坚强意志和艰辛来了。
“那你今天也光着脚走呗!免得弄脏了你的皮鞋。”王茜紧追不放。
“今天我不是砍柴夫了,而是一位国家干部。干部就要有我这样一个美好的干部形象。”饶有兴在王茜面前开玩笑地吹起牛皮,还在自己的身上比划了一下。
“什么形象?就是换了一件‘两节头’吗,要么就是‘两节头’形象。”王茜也开玩笑地挖起饶有兴的苦来。
两人开着玩笑不知不觉,又转过一个弯,十几个村民正在公路边砌石。看到饶有兴,就热情地打起招呼。
“有兴,你现在回来的?”饶江土第一个跟饶有兴说话。
“江土叔,是的!我刚回来。”饶有兴回答饶江土。
“前两天刚下过一场雨,路上不好走。”饶江土看到他们两人的皮鞋上沾了不少的黄泥土,心痛地说了天气不好,给行路造成了影响。
“大家辛苦了!”饶有兴象“领导”一样的口气,又与其他几个村里的村民打起招呼,稍微聊了几句就往回走。
饶江土上次到城里,向饶有兴谈了自己建房一事,要饶有兴给自己问问什么情况?令他始料不及的是,仅过了二三天时间,乡土管员(分管房屋审批的)就上门给自己房屋丈量、打桩,当天就办好了建房手续,目前房屋已经砌起一层。给他干活的泥工师傅,这两天有事,没来给他做工,他就跑到这路上干起来。他说这是有兴的工程,要尽一切努力把这路造好。
“哦唷!有兴这小倪了不起啊!”饶江土一看饶有兴,话匣子又打开了,“那天,我和他爸到城里找他。我们到了“县衙门”,那守门的崩着脸坚决不让我们进去。我们好说呆说也无济于事,后来说是找有兴的,如果不相信,叫他打个电话问问,那守门的才给我们打了电话。电话打过之后,那守门的满脸堆笑,叫我们等一会。一会儿,********的小宝车‘嘎’的一声,停在我的面前,我还吓了一跳,吓得倒退了好几步。我五十多岁了,也坐了一回“县太爷”的小宝车。你们有谁坐过?”饶江土边吹边翘起了大拇指。
“小宝车坐到哪里去了?”一年轻的民工问饶江土。
“小宝车一会儿开到一个开会的地方,说什么招待所。县长、书记那些当大官的都在里面开会。”
“那你看到县长、书记了吗?”年轻的民工又问。
“县长我不认识。当时,有兴就带我们到了一个房间,那里面的棉被和床单啊,就是跟面粉一样的,雪白雪白的,我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么白的棉被。那里面没有橙子,有兴叫我们坐在那小床(皮沙发)上,我一坐就塌了下去,我又吓了一跳,认为是被自己搞坏了呢,迅速站起来。转身一看,哈!还是平平的、好好的。一点也没什么破损,再坐下时,又凹了下去,原来是软的。”饶江土吹起了好像别人从没有见过的“洋货”,而自己亲自尝到的味道,还说得那么津津有味。
“有人说你造屋是他把你批下来的,是不是?”一村民在问饶江土。
“别说这个,别说这个。反正这个人”饶江土说到这里握起拳头上下摆动了一下又说,“这个很大的。”人家也听不懂他的这种比划是什么意思。
饶有兴和王茜不多时,到了村口的大樟树旁,虽然天气很冷,爬了这么长的山路,全身已经开始发热。饶有兴停了下来,把手中带回的一些大包小袋等也放在地上,面对门头山那一片青绿又夹杂着微黄,他的脑海思绪万千:合作化时期,生产队里分粮食,由于自己家里缺劳力,属于缺钱户,而生产队里不分给粮食,挑着空箩筐回家;分田到户后,饶世有又欺侮自家,将流往自己责任田的小渠道挖掉种粮,导致自己田灌不上水,找饶世有论理,还被他‘噼里啪啦’了一顿。要村干部解决,事情不仅没有得到解决,反而遭到了****慧的恶意诋毁;去上大学的前天晚上,自己就在这棵山沟村的风水树下和她谈了一通。他知道她在暗恋着自己,就是农村人相对保守、有点羞涩的味道,没有直截了当地说。自己上了大学之后,她的来信就好像是一位知道自己病入膏肓、无可救药的病人,发出一种痛苦的呻吟。自己虽然也帮助抓了一些“药”,不知对她在“治理”上有没有起到什么效果?反正现在“病情”好了,没有出现什么恶果。自己在大三时,她考上了省师范专科学校,学制三年,现在分配在都里初中教英语。说真心话,他是爱她的,两人可谓是青梅竹马。但饶世有的一招使他死了心。她考上大学后,知道王茜和自己有了“情况”,她就没有来过信,后来也没有和自己谈过什么话,见面的机会也不多。现在在这个问题上她怎么样?一无所知。象她这样优秀的女孩,还愁什么没有好归宿?不必!不必!
“走吧!回去给我洗袜子。”王茜的催叫,把饶有兴在那波浪壮阔海洋一样的回味中带回到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