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霏在王府里潇洒了好些时候,才在榴芯的催促下进了一回宫,跟他的皇帝爹见了一面。半个多月不见,郁霏又长了个子,隆庆帝欣慰的将自己心爱的儿子叫到身前,看着他与先皇后越来越像的面容,一向坚硬的心肠忽得柔软的像是一块豆腐。
“恩,出去几天就长了这么些个子,都有大人的模样了。功课学的好不好?可还缺什么?”
郁霏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小大人一样一本正经道:“授课的师父教的极好,讲的明白又细致,父皇帮孩儿请的武课师父也特别厉害,孩儿现在扎马步已经可以坚持半个时辰了。内藏库前天又送了许多日常用品到府里,孩儿觉得用不上,白放着也浪费,又叫他们都搬回去了。”
“哦?,既然如此,这帮奴才们也算尽心了。”隆庆帝见他年纪虽小却并不贪奢,心中熨帖,信手考校了一回功课,郁霏果然背诵流畅,引经据典,答得颇有想法。
“好,好,好。”隆庆帝一连说了三个好字,又赏了他一套笔墨纸砚,都是上用的精品,又问了他饮食休息等情况,见他在宫外如鱼得水,这才放下心,准他离开去仁明殿拜见皇后。
仁明殿。
“儿臣给母后请安。”郁霏对皇后的礼数从来都周全的很,他跪下行了个大礼。
“是宁王来啦,快起来坐。”皇后稳稳端坐在软座上,喝了一口茶水,温笑道:“怎么有空来看望母后?这么些天不见,宁王长了这么些个子,都快赶上你三哥了。”
郁霏笑笑,端坐在椅子上,锦慧冲他身后跟着的榴芯使了个眼色,两个人悄悄退了出去。
仁明殿外的墙角无人处,榴芯忙行了拜礼:“榴芯见过姐姐。”她心中有些无奈,但脸上却挂满了恭谨,一双明丽大眼的极深处流动着几丝精明,露出来的却都是忠厚。
锦慧打量她一眼,满意的点点头,轻声道:“这些日子你事情都办得不错,主子听说了你提拔钟姑娘的事情,夸你不枉费主子对你的一番提拔。”
榴芯赶紧行礼道:“奴婢只是谨守本分,怎么担得起皇后娘娘夸赞。”她满脸感激之情,落在锦慧眼中更添赏识,便交待她道:“知道你做事衷心,你也无需自谦。”她转头看了看两边,见四周无人,将声音更放低了一些:“只是宁王府里传出消息,说七殿下不待见钟雅伺候在身边,可有这回事?”
榴芯一脸苦涩,皱起柳叶小眉:“正是如此,本是排了钟姑娘伺候殿下用膳,晚上还用她值夜,只是您也知道,钟姑娘这样大家出来的小姐,言辞中难免倨傲,殿下恼了她,不愿要她伺候,奴婢也苦于一时没有办法应对。”
这番话就全是她编的瞎话了,榴芯信口雌黄的对锦慧撒谎,也不怕有人告密,七皇子出宫后皇后对他的控制欲再强也鞭长莫及,安插进来的一些小太监、小宫女都被支使去干杂活,宁王府内院被榴芯带着心腹把守得牢牢的,若不是还有榴芯这么个双面间谍被留在了郁霏身边,皇后早就直接插手,亲派大宫女来禁锢郁霏的行动了。
虽是说谎,榴芯说话却也有根有据,锦慧出身不高,对钟雅这样的大家小姐本来也没什么好感,听榴芯这样说便信了,摇头道:“七殿下爱耍脾气,钟姑娘这样的做派自然容易惹到他,算了,既是这样,便先缓缓再说。我听说最近七殿下喜欢上读书了?你可知道他读到什么进度了?是否只是做做样子?”
榴芯心中腻烦,却也知道这种事情上撒谎容易出纰漏,便实话实说道:“正是如此,最近殿下每日上午读书,日日不落。只是学到什么程度……奴婢愚笨,还要劳烦锦慧姐姐向王总管询问吧。”
锦慧这才想起宫里的宫女大部分是不识字的,她已经得了第一手的消息,此时两人在外面也待了有一会儿了,便不再盘问榴芯,两个人又默不作声的回了内殿。
此时郁霏已和皇后问完安,又简单说了几句,准备告辞了。他余光瞥见小宫女悄不作声的回到自己身后,面上却分毫不动,装作什么都没看到一样和皇后告辞,带着一队的奴才大摇大摆的回了王府。
“说说吧,锦慧都和你说些什么了。”宁王府中,郁霏阴沉着脸,挥退了房中众人,大马金刀的坐在椅子上。
见人都退了出去,榴芯替他倒了一杯茶,一五一十的将自己和锦慧的对话告诉了郁霏。郁霏哼了一声,默默不作声良久,不知怎的内心忽然焦躁起来:“我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主子,您都是宁王了,有了自己的王府,已经比宫中的小主子们好很多了。”榴芯伺候着他一勺一勺的吃着银耳汤,唇边带点笑意,安慰道:“您现在年纪小,其他人才注意不到您,您才能找到机会变得越来越强大。”
郁霏听进去了一点,想起其他皇子在宫里做什么都要按着宫中时刻表来,心里舒服了一点。
榴芯一直观察着他的神色,此时郁霏一双深黑色的眼睛中冷光渐消,红嫩的嘴唇不再绷得笔直,她接着笑道:“皇后娘娘这样在意您的消息,还不是觉得您太过优秀,甚至威胁到了……东宫那一位的地位。您放心,有皇上这样疼宠主子,即便有人想要对您做什么,也不敢对您下手。”
榴芯说的诚心诚意,这态度甚至是对宫里的很多位主子的大不敬,可郁霏却极喜欢她这样劝解自己,他心里郁结散去,吃饭也香了,晚上钟雅不在眼前搔首弄姿,睡觉也舒服了。
第二日,郁霏读书更用心,练武也不再偷懒,面对新来陪着自己的莫若海第一次用了点儿真心实意打交道,又过目了一群武学师父荐来王府陪他练武的一些世家公子,捡了几个优秀的少年一起习武,至晚间用过膳榴芯守夜的时候,跟她絮絮叨叨说了很久下午练武的事情。
尚书令的二儿子马步能蹲一个时辰,兵部侍郎的嫡子是个神射手,厢军里的那几个年轻小子跑马极好……
榴芯连连点头,微笑的听着,深深觉得自己的主子是最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