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我想得太多了。没等我理清楚脑子里各种想法,房门已经被敲得“咚咚”的响。酒店的房间都是有门铃的,声音也轻柔,可想而知来人有多着急,都等不及按下门铃或者是担心房间里的人听不见门铃干脆直接砸门。
我和李璨面面相觑,难不成真的是说曹 操 曹 操 到吗?刚才讨论了警察会不会来,莫非警察就准确的拿到了我们的房号上门来了,怎么办?我跳下窗台,紧张的左顾右盼,这房间绝对不可能藏得住人,李璨也急了,她一只鞋子掉在地上都没顾得上穿。
“何冲,开门,赶紧开门。”又是接连几声砸门的响动,外面的人开始喊了起来,不过听到这声音之后我和李璨同时放下了心中的第一块石头。为什么说是第一块呢?叫门的人声音很古怪,就和电视里老外说汉语那么僵硬,而这个声音几分钟之前我和李璨才听到过,就是那个俄罗斯女人的声音。
“我去开门吧。”既然是那个俄罗斯女人,我稍微放心的朝门口走去。李璨想去开门被我拒绝了,真的有警察跟在那俄罗斯女人后面我们是跑不掉的,要说住的二层三层还可以从窗户上往外跳,可这是十层。就算层高三米,加上大厅的高度,这里到地面已经超过三十米了,跳下来恐怕是捡不起来的。
先从猫眼看了看,门外只有那个俄罗斯女人,至少从猫眼的范围内没看见其他人。和俄罗斯女人一起的那个中年男人却没见着,估计是跑掉了吧,我猜测着拉开门,不过我没让这个女人进来,虽然她一手扒住门框,一副想要立即进来的样子:“说吧,有什么事?你中文说得很溜嘛,刚才是装聋作哑啊。”
那女人对我的话无动于衷,只是哀求的看着我:“让我进去吧,赵凯让我来找你帮忙,我需要你的帮助。”——我的嘲讽显然是对牛弹琴,从这女人茫然无助的神情,我怀疑她根本就搞不懂“装聋作哑”这个词语的具体意思。不过我更想是立即打发走这个女人,然后回到窗台边看看下面情况的进展,她扯着赵凯的名头,呵呵,有意义吗?
“我帮不了你,也帮不了赵凯,他不是已经被警察围住了吗?怎么,他还能够跑掉不成?”我拒绝得痛快淋漓,虽然我不知道赵凯和这个俄罗斯是什么关系,但我第一次在电梯边看到赵凯和这个女人时,他们是紧紧地搂在一起,走路都没有分开,就像连体婴儿一样,这让我心里很是不舒畅。
“求求你,让我进去吧。赵凯让我转告你,这是他这辈子求你的最后一件事,请你一定帮帮我。”这让我恶心的女人竟然拿出这样一个理由,我心中某个地方磕碰了一下,默不作声的侧身让开通道,那俄罗斯女人好似一条鱼般一闪而进,我探头看了看走廊两端,一个人都没有。
“你让她进来干什么,你不知道下面全是警察吗?何冲,我看你脑子是被门夹了对吧?你不知道酒店的过道里是有监控的,警察只要一调监控我们谁都跑不掉!”过道本就不宽敞,我的身高也够,所以李璨是等到那俄罗斯女人进来之后才看清楚状况。她脸一沉,冲着我就大喊大叫起来,总算她还知道厉害,知道尽力把声音压低。
“警察没看见我,赵凯和王元在大厅,他们挟持了一个总台的服务员和一个办理开 房手续的女客。”俄罗斯女人却很精明的在我还没给李璨做解释之前就三言两语的告诉了我们下面的情况。当然,我本来就不知道应该怎么给李璨解释,我都没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
不过俄罗斯女人的话显然吸引了李璨的注意力,她不再追究我的责任,转而望着那个俄罗斯女人:“你叫什么名字?你确定警察没看见你?既然警察没看见你,你只需要等到警察把赵凯他们抓走了你不就可以大摇大摆的出去,还上来找我们干什么?”
“我叫伊波拉莎娃,警察真的没看见我。我和赵凯下去,刚走出电梯,我的鞋跟有些松动,我蹲下来弄鞋子,他和王元就走在前面。等我弄好鞋子站起来,他们已经走到酒店门口了,然后那个女警察的车也刚停在酒店门口,他们撞上了。”俄罗斯女人的汉语倒是越说越流利,我和李璨就好像在听故事一样,不过她最后一句话把我吓了一跳。
“什么,撞上了?”我不能理解的是什么叫什么和那个女警察撞上了。就算迎面碰撞一下,总不成就撞出了女警察记忆中的通缉令上的照片吧?有没有这么玄幻呐!伊波拉莎娃摇摇头,一本正经的回答我道:“不是撞上,那女警察就是追着赵凯过来的,我也不知道她这么知道赵凯在这家酒店。后面的事情就简单了,赵凯和王元退回到大厅,那女警察拔出枪堵在门口,赵凯他们挟持了人质,双方对峙在那里。”
这话有漏洞,听这个俄罗斯女人讲了这么几分钟,我下意识的感觉到她话里有漏洞。既然赵凯都挟持人质了,他又是怎么安排的这个女人来敲我的房间门,他就不怕被他挟持的人质看见、听到,就不怕大厅里其他的人看见、听到?我努努嘴,示意这个女人继续往下讲,我倒想看看她能说出一个什么花来。
大不了她就是警察的探子,来套话的嘛,或许警察的证据还不是那么充足,想要听我自己亲口承认一些事实。哼,我瞥了一眼房门,或者警察已经来到了门外,这女人身上有录音设备,一旦我脱口而出某些话,警察就可以冲进来了?
“他们挟持人质一直往后退,推到电梯前面的一根柱子后藏了起来。然后赵凯让王元盯着人质,他把我拉到电梯里面安排的这一切。本来我看到那个女警察把他们堵住就赶忙退回到电梯,然后一直按住不让电梯关门,我以为赵凯会往回跑,结果他没有这样做。”说着,伊波拉莎娃也疑惑起来。
赵凯明显是有退路的,至少在当时的情形下他是可以乘坐电梯往楼上跑或者干脆闯进厨房,相信以他犯下的案子赵凯是不害怕再多杀死杀伤几个人在酒店的,那么,他为什么要干出挟持人质的傻事呢?这等于他把自己禁锢在了大厅,一旦他松开人质逃跑那是无论如何都甩不开警察了。
他这是想要自寻一条绝路吗?忽然,我想到了这种可能性,禁不住一个哆嗦。依着我对赵凯的了解,他绝对是要把他自己送到警察的枪口面前,所以他才会做出搞笑的类似托孤的事情来。可,这事找我有什么用,我自己的事情还没有解决呢,我顿时头痛不已。
看到我在盘问这俄罗斯女人,李璨干脆又跑到窗口一边瞅着下面一边竖着一只耳朵听着我们的对话。我正在纠结一个麻烦还没处理,另一个麻烦就又送到了门口的时候,李璨忽的大叫起来,这一次是真的大叫出声,因为下面街道上此起彼伏的哄然声已经让我听不到伊波拉莎娃和李璨两个人在说什么了,我只看到,俄罗斯女人也是脸色大变的抢到了窗户前。
糟了,出事了!这是我心中唯一的想法,我几步冲到另一扇窗户面前,外面还有依稀的鞭炮声。我皱了皱眉,不会谁那么倒霉今天在酒店结婚吧?才想到这里,我一个激灵,迅疾的反应过来,这哪里是鞭炮声,这分明是枪声啊!——下面的警察或者武警在开枪了,看热闹的人群哄然的就是这个!
酒店面街的这一边大部分的房间的窗户都被推开,一排排齐整的脑袋伸出在窗外,我和李璨还有俄罗斯女人夹在其中一点都不显眼。
大概等了十来分钟,救护车和更多的警察把酒店门口的大街围成了一个囫囵。我眼睁睁的看着两台急救床被几个护士及医生推进酒店,旋即,急救床又被推了出来。和进去时候的不同,急救床推出来的时候,上面已经盖了一层白布,几个荷枪的武警游走在周围,严防死守着任何一个想要靠近的人。
我重重的吐了一口气,事实非常清晰明了:有一台急救床上必定是赵凯的尸体。很简答的,如果人还没死,那么急救床边一定会有医生跟随,怎么也要挂上几个吊瓶才能显示医生做了工作不是。可现在呢,就是两块白布,白布下面的凹凸不就是一个人的形体嘛。
赵凯就这样死了!我抬起身,傻傻地望着在警车的护送下渐渐远去的急救车,我从来没有想过会看到赵凯死在离自己直线距离不到五十米的地方,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
我不知道李璨是多久出去的,我也不知道那俄罗斯女人去了什么地方。当我从迷茫中清醒过来的时候,天色早已昏暗无比,外面的路灯反射到窗户上有一些淡黄色的光芒,除此之外房间里一盏灯都没有点亮。
我感觉自己浑身没有力气,也就没想起来,这时候我才发现自己一直坐在窗户下面的地毯上靠着墙,呃,李璨还是做了事的,至少她给我拿来了一个烟灰缸摆在面前,而烟灰缸里面长短不一的烟头早已满溢到地毯上。
我抖了抖烟盒,里面已经空空如也。
扔下打火机,我闭上眼再次把脑袋靠到墙上。赵凯竟然就死了?我也不想去关心下面的警察有没有全部撤走,大不了再来把我抓进去吧,无所谓了。——在逃离库尔勒以及来乌鲁木齐之前,我反复想过很多次。在每一次的臆想中,一旦找到赵凯,首先我就要暴打他一顿,打得他生活不能自理,然后再狠狠地质问他为什么要做出那些比魔鬼还要邪恶的罪行来。可但赵凯真正的死在我的面前的时候,我才知道,原来我是那么在乎这从小到大的友谊。
按照赵凯的说法,他犯下的案子起因就在我有时候对小雨的暧昧;那么,赵凯的死是不是也应该归咎于我呢?假如我不来寻找赵凯,或者我没找到赵凯,更或者我只是暴打赵凯一顿然后转身就走的话,今天赵凯就不会死去?
原来,一切的责任都在我身上!我又有什么资格去责备赵凯呢… …我又有什么资格把自己摆在一个道德的高地,自以为是好人啊… …
“咔哒”,房门猛地被推开,“啪”的一声,房间的顶灯一下亮起来,那刺眼的光芒让我眯起了双眼,我抬起手遮在额头面前,哦,原来是李璨,不过她那么惊慌失措干什么。
“赶紧起来,赶紧走,警察开始清查酒店了。”我很奇怪为什么是李璨一个人,那个俄罗斯女人呢,去了哪里?还有李璨刚才又去什么地方了,她怎么知道警察在开始对酒店房客进行盘查了呢。
“哎哟,我的何大少爷,你赶紧起来呀,警察现在还在二楼,我们还可以想办法的,再不起来就真的来不及了。”李璨气冲冲的过来拉起我,一边把先拿出来的洗漱用品扔进背包,一边急促的说道:“我把那个俄罗斯女人送出去了,她自己去找活路去,我们没那个本事帮忙。等我回来就看到一大群警察在大厅,正在翻看总台电脑上的入住登记表。”
“不用收拾了,李璨,你来,坐下,听我说。”我使劲的晃了晃脑袋,让自己清醒了一点,然后强行把李璨拉过来按住她的双肩让她坐在床边上:“你今晚就住在酒店,登记是你的身份证,租的车也在下面停着,你不需要害怕警察查房,你告诉他们你是来乌鲁木齐旅游的就行了。”
“哪你呢?”李璨急切的想要站起来,我竖起一根手指轻轻地捂在她的柔唇上,低头亲吻了一下她的前额,笑了笑,说道:“我去找警察去,我不想再逃亡了,我又没有犯罪。以前是我想错了,我本来就应该勇敢面对,或许事情的结局会更好一些。”
“嗯,这是我的地址,这是我的手机号码,和警察讲清楚之后我回去会重新补办一张电话卡的,那样你就能够打得通了。这是我带着的钱,反正我现在揣着钱也没有用,你拿着。听话,我不是鄙视你,也不是看不起你,难道用我的钱对你来说很困难吗?唔,这不就行了,别哭,乖,听我讲完。”
“你千万不要去找警察,知道吗?这种案子你不要掺和进来,你会讲不清的。你在乌鲁木齐玩上几天然后就回库尔勒,等我回去我会立即过去找你的。来,啵个小嘴,不准再哭了,你的眼泪很咸哦。哦,对了,这个电话号码给你,机主叫田甜,你每天拨一次号,直到打通为止,然后把我的事情告诉她就行了,我本来打算去找的也是她,你明白了吧?”李璨哭泣着紧紧地搂着我不肯松手,我叹了口气,温柔的把她抱起放到床上,她侧过身子搂着枕头撕心裂肺的抽泣着,我拿起她给我买回来的烟和打火机走出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