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失魂落魄的喻灵送回公寓,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的事了。
一路上她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低着头,死死拽住景娆的手,泪,无声滑落。
以前喻灵也总是喜欢拽着景娆的手腕子,一遍遍不厌其烦地叨嗑着:“黄毛丫头,我可是你姐,你可得听我的……”
但是,每当两人吵架,景娆一张利嘴总会说得喻灵理亏,然后喻灵也是死拽着她,不甘不愿地道着歉:“对不起,对不起……”
景娆满意了,她才如蒙大赦地走开,嘴里还咕哝着:“还不如不当这姐……”
因为,每次景娆最后使出的杀手锏都是——姐姐难道不应该让着妹妹吗?
喻灵自然而然败下阵来,不是景娆有多厉害,而是她乐意“让着”她罢了。
当年的场景与而今何其相似,也是喻灵拉着她的手一遍遍重复着仿若剜心的“对不起”,而景娆却无言以对。
原来,曾经那些无忧的日子早已成了昨日一梦,梦醒,自是了无痕迹。就算再相似,也终究不同。
就像,曾经喻灵是笑着说“对不起”,而现在她却是哭着的。
景娆倒了杯温水递给喻灵,然后在她身旁的位置坐下。
喻灵从进门就已经止住了哭声,脸上妆容也早已被泪水晕染得青一块紫一块,浅碧色眸子蒙上了一层薄薄的轻雾,只是茫然地盯着前方,不发一语。
景娆也无言以对。
沉默……
依旧,沉默……
过了好半晌,景娆终是长叹了一口气,认命地起身到浴室拧了一张滚热的毛巾,递到她面前:“诺,擦擦。真是丑死了……”
喻灵机械地接过毛巾,然后开始机械地擦脸,眼珠子一动不动,就像骤然失了魂的木偶。
她手上用劲很大,来来回回,毫无章法,不一会儿,毛巾所过之处便都留下了深深浅浅的红印,看在景娆眼里真是说不出的刺目。
一把挥开那该死的毛巾,景娆扣住喻灵的肩膀,“事到如今,虐待自己有用吗?!”声音一顿,敛下了眼睑,有些艰难地低声道,“不要让我……看不起你。”
静默,死一般的静默,十秒钟后,滴答滴答,眼泪无声滴落,带着压抑的隐忍和无力的挣扎。
“小七,毁了,一切都毁了……我该怎么办?该怎么办啊?!”
强势地扳过她的肩膀,景娆不容置疑地说道:“相信我,都还可以补救,但是你要把所有事情,事无巨细,全都告诉我。”
那样坚定的目光和强势的态度,竟让喻灵奇异般地平静下来,一颗荡然无依的心像瞬间找到了前行的方向,什么时候那个被人护在怀里、捧在手心的人儿已经成长到足以扛起千斤重担?又是什么时候那个人竟拥有了如此冷厉尖锐的目光?
的确不一样了,什么都是会变的……
人如此,更何况感情?
三两下整理好自己,拢了拢耳边耷下的发丝,喻灵深吸了口气,目光缓缓移向此刻冷静得几乎不近人情的景娆:“好,你想知道什么?”
冷,仿似寒冰。
景娆心口一窒,伸手握住喻灵的手,眼里的不忍那么明显,甚至带上了哭腔:“姐,对不起……”有些事,即使残忍她却不得不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