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在附近的咖啡馆等你，看到她怒气冲冲……”话说到一半他便停了下来，嘴角的笑容依然灿烂，“你真正想问什么？”
两人走进电梯，看着门缓缓的合上，沐潇潇眯起眼睛，“你们叔侄两个，目的性这么明显，就不怕我会发现吗？”
耸耸肩，俊隽的面上满是恣睢的笑意，“本就没有在意这个。”
见他满是坦诚的回答，沐潇潇对此却没有半分释怀的意思。
这样一副资本家的面孔，他们这些有钱人都是如此吧。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随意摆布别人的人生。
“为什么？”她淡淡的吸了口气，依然柔声问道。
这才是她真正想问的。为什么要这么做，如果想要伤害她，为什么要波及其他人。
连晟别过头，凝眸看着她。见她素雅清秀的小脸依旧波澜不惊，那双灿若星辰的明亮眼睛，亦是寻不到半点异样的神色。心底，微微一讶。
他做好了被指责的准备，如此一来，倒不知该如何面对了。
于是他选择的，仍是坦然，“我哥……我叔叔想借此试探一些事。”
电梯“叮”的一声，门被打开。
两人走出公寓的大楼。
直至来到咖啡馆，她才问道：“什么事？”
连晟笑了笑，反问，“你不知道？”
她实在不喜欢这样的拐弯抹角，便没有再问。大脑却高速旋转着。在瞥见男人脸上那恣睢的，一副她理应知道的表情后，便也不言自明了。
试探？
只是为了试探她与慕亦尘的关系，就不惜伤害完全无辜的人吗？真是可笑的有钱人呢。
粉白色的唇角扯出一抹自嘲的笑容，“如果这一次，他没有怎么样，甚至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你们打算如何收场呢？”
连晟轻啜了口咖啡，并没有答话。
沐潇潇继而说道：“你们认定了一个事实，无论看到什么，也无法改变自己内心的想法，是吗？”
“有钱人，都和你们一样吗？”她握着咖啡杯，泛白的指尖微微暖和了些，然而面上的笑容却依旧冷然。
“他不会袖手旁观的。”许久，连晟才说了这么句。
不知是处于何种原因，他竟然觉得，在这个女人的目光下，他似乎有些无所遁寻。于是一抹愧疚的神色在他面庞稍纵即逝，虽是匆匆过客，却也让他感到很是突兀。
这些，沐潇潇自然没有看见。
她放下咖啡杯，从钱包里拿出一张面值二十的纸币正是她用的那杯咖啡的费用，随即提步离开。
连晟却忽然叫住她，“我认为这几天你最好待在公寓，尽量不要在出门。”
沐潇潇顿了顿，依然往前走去。
也不知她有没有听见，连晟看着桌面上那杯温热的咖啡，还是一点儿也没有动过。热气不断的往上冒，氤氲的却是一团寒意。
思索了片刻，便追了出去。
或许大哥是错的……
沐潇潇走过一条街区，正要过马路，去对面的公寓时，便注意到四处投来的异样目光。
想到颜烨或许会受到的指责，还有校方的处分，她的鼻子便有些微酸，堆聚在眼眶的晶莹泪滴，甚至有些难以克制。
吸了口气，她要往前走。
几个学生朝她涌来。
她们虽然穿着各异，然而神色却无不相同嫌恶、憎恨。似乎她不是师生恋丑闻的主角，而是个变态杀人犯。
沐潇潇绕过她们，却又被另一波学生围住。即使不看校徽，也知道这都是C大的学生。C大是个百年学校，校风传统，对这样的事接受能力极低。上一次被包养的新闻闹出来时，她便品尝了语言所带来的暴力。
这一次，似乎要过之而不无极。
沐潇潇挺直了腰板，她本就没有打算逃避，“有什么事吗？”
“什么事？”其中一个扎着马尾的女生讥讽的笑道，“发生什么事你不知道吗？我们是遗传生物学系的学生，也都选修了颜教授的课。现在你害得他不能返校教课，你没有一点愧疚吗？”
“我是否感到愧疚，和你们又有什么关系呢？”沐潇潇眯了眯眼睛，转身，就往另一边走去。
殊不知，那四个女生一同追了上去。
他们这一幕，在大街上吸引了不少的目光。
沐潇潇却没有心情去在乎那些敌视的目光，满脑子，想得都是如何为颜烨摆脱这件丑闻。
身后跟着的女生，由四个变成了七个，渐渐地，竟然上升到十一个。
直到学校西面的路因修路而封住了，她回头，才注意到这件事。
叹了口气，“你们到底想怎么样，，难道在这里讨伐我，就可以让你们心爱的颜教授回到课堂上吗？”
昂首挺胸的女同学，气焰上顿时弱了几分。另一个染着亚麻色短发的女生站了出来，“勾引自己的老师，却还可以这么理直气壮！真是不要脸！”
另一女生附和，“没想到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还可以和那个交换生一起喝咖啡聊天！”
“太恶心了，简直就是丢了研究生的面子！”
说着，一个女生竟然狠狠地朝她脸上吐了一口口水，充满厌恶的眼睛，恶狠狠的剜她一眼。
灰蒙蒙的天空，又飘起了雨丝。
她们都撑起了伞，冷眼看着围在中间的沐潇潇，没有打伞的她，显得更加寂寥落魄了。
旁边的书房走出来一个大叔，“你们干什么，聚众斗殴啊。不要再我们家店门口！”
还没等她们回答，看见沐潇潇，就扁了扁嘴，“哎哟，女孩子啊，要自重啊！你们几个学生也是，不要在我店门口妨碍我做生意。”
“书店讲究的就是安静。哎哟，这都什么事，要是我的女儿这样，我可真是会气死！”那个大叔一面看着她碎碎念，一面关上了书店的门。
他的声音很大，足够吸引很多目光。
沐潇潇觉得此刻自己便像是一个小丑。这个世界上，也没有人真的关心颜烨是否因为师生恋的丑闻而被学校辞退，她们不过是觉得，这样一件事情，冲击了自己的世界观，所以感到愤怒罢了。
真是太可笑了。
她抿了抿唇，泛红的眼眶愠怒的血丝很是明显，“你们让开！”
有几个才刚刚读大一的女生被她的气场所吓倒，都不由后退了几步。而那几个同为研究院的学生，反而更加暴戾了。
“你们看看，她哪里有悔改的意思？”
“你不是被富商包养了吗，还不知足，为什么非要拉我们的颜教授下水呢！我看到那篇帖子的时候，真是心疼。颜教授真是瞎了眼睛！”
“要是我爸妈知道我做这种事，肯定要气死！”
说着，几个女生又小声的讨论起来，“我听说哦，她是被她外公一手养大的，她不到五岁，父母离婚，根本没有人要她。”
“怪不得！”
“她外公前段时间也过世了！”
雨下的有些大了，她被围在中间，雨水从雨伞的斜面滑落下来，将她的大衣都弄湿了一半。
沐潇潇挫败的看着他们，目光又触及在街上来往的行人。
他们就像是看待一个笑话般的，经过时，嗤笑两声就又走了。她明明失无所失，为什么还有一种，被全世界都背叛的感觉呢？
她们的议论声，并没有嘈杂的雨声而减少半分，“唉，这么说来，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啊。”
“说不定，她外公就是因为那些事，才去世的。辛辛苦苦养大的外孙女，做这种事，肯定受不了吧！”
沐潇潇终于红了眼眶。
她们说自己便罢，为什么要扯上她的外公呢？
拢了拢肩头湿润的头发，走到刚刚说话的那个女同学面前，“啪”的一声，便给了她一记响亮的耳光。
“你们说够了没有？你们有这个时间来指责我，为什么不去看看你们喜欢的颜教授，为什么不去学校打听校方对于此事的意见！你们会做的，只敢做这些三姑六婆爱干的事吗！”她一面喘着粗气，一面指责他们所有人。
血红的眼睛，宛若一个从地狱里归来的修罗。
然而为之一震之后，她们亦是愤怒不已，三下五除二，就揪住了沐潇潇的头，而另外几个人，则是困住了她的双手。
被打的那个女生走了上来，扬手，就是重重的两巴掌。
沐潇潇只觉得自己脑袋都有些昏了。
“痛不痛？”她讥笑道。尔后又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眼睛中顿时流露着狠辣的火光。
“放开我！”沐潇潇挣扎。
“你嘴巴可真厉害！就几句话的功夫，就把我们说的哑口无言了。别忘了，是谁被包养的，又是勾引了颜教授。这些事情，难道你都没有做吗？”
“如果你说你没有做，我们就放了你！有本事，你说啊！”
沐潇潇眯起眼睛，看着她们，胸口似被什么压住，喘不过气来，很是难受。
不是的。
她很想说这句话。可是末了，竟然只字未说，选择了缄口不言。
雨水彻底冲湿了她的发。
那些女生开始取笑她的模样。
“真像个小丑，也不知道他们都是怎么看上你的。也太丑了吧！”短发的女生捧腹大笑。
另一个女生也看了看，低身，用手在地上抹了抹，又往她的脸上擦去。
她的眼神空洞，宛若一个橱窗里的娃娃，对她们轻蔑的言行，已然毫无感知。
谢川去世时的那种感受，又席卷而来。她抱着双膝，蜷缩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