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彬身上只穿着件单薄的衬衫,英俊的脸上略带着几分倦意,隔着人群喊铃兰的名字。
声音不大,却格外有穿透力,乃至再嘈杂的环境,铃兰还是能够一下子就辨别出他的声音。
她欣喜地回头,站在原地定定地看着他向她走来,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转眼间,弘彬已经在她的面前站定,脸上挂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庆幸,“我以为你早就应该走了。”
“你很希望我走吗?”铃兰扁了扁嘴吧,不禁低下了脑袋,声音压低了一些,“飞机延迟了。”
面前的男人就这样静静站着,再没发出半点声音。
铃兰能够清楚感受到他身上那股独特的气息,他高大身躯映在地上的影子,却偏偏猜不透他究竟在想什么。
片刻之后,她终于有些忍不住了,“你到底要说什么?我还要急着上飞……”
“机”字还没有说出口,边说话边抬起头的刹那,她迎头对上了弘彬那双清澈透明而带着脉脉温情的眸子,那样温暖的眼神,她极少在他的眼睛中看到,不知不觉便失了神。
弘彬的嘴边带着淡淡的微笑,热忱的样子像是个还未成年的孩子,就好像是命运又将他带回了七年前。
“对不起,我的表现可能让你伤心了,对不起,这些天我像是个懦夫一样躲着你。我只是想安安静静把有些事情想清楚,想清楚我究竟只是把你当成个小孩子,还是一个能够陪伴我的女孩子。”
铃兰吸了吸鼻子,有些不安地看着他,“那,你想清楚了吗?”
“嗯,”弘彬点点头,“你的确还是个小孩子。”
“我就知道。”铃兰的眼睛中满是难掩的失落,“今天你不用来的,你不来告诉我我心里也明白。”
“可是,你总有一天会慢慢长大,”弘彬却突然话锋一转,“我想世界上没有什么会比好好守护着你长大更加浪漫的事情了,我愿你等你,等你长大,等你回来,只要到时候你不嫌弃我老就行了。”
铃兰惊喜又诧异地看着弘彬,在司徒静推了她好几下之后终于明白过来弘彬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弯起嘴角灿烂一笑,连连摇头,“不嫌弃,我一定不嫌弃。弘彬,你一定要等我回来,我会成为一个让你刮目相看的女人。”
弘彬微微点头,回以微笑,轻轻地挥手,“去吧,再晚真的要误机了。”
铃兰十分乖巧地点头,依依不舍地再三挥手,直到再也看不到弘彬才肯罢休……
送走了铃兰和司徒静不久,紧接着便迎来了真子和项易的婚礼。
司徒透陪着真子坐在化妆间,看着化妆师一笔一笔仔细描摹着她的眉毛,不禁想起当初项易执意要取昏迷不醒的真子时的情景,不由地抿着嘴笑起来。
世上最好的感情便是如此,不是因到了该结婚生子的年龄而选择一个还算中意的人结婚,而是此生认定一个人,坚定到愿意放弃单身的自由与她相偕白首,一辈子践行当初许下的不离不弃的诺言。
真子有些发慌,小脸红扑扑地问司徒透究竟笑什么。
司徒透才要开口,就听到门口项易激动而焦急的声音,“哎呀,我就进去看看,就看一眼。”
“我笑有人等不及了。”她打趣地说着,起身向外探了探脑袋。
真子的脸更红了,“小透,我好紧张,待会万一出错怎么办?”
司徒透轻轻拍了拍真子的肩膀,“你放心,在你家项易的眼睛里,就算你出错都是可爱的。我出去看看,你放松就好。”
说着,司徒透走到了化妆间的门口,见到被拦在门口的项易正踮着脚探头探脑地往里面看,站在旁边的厉君措一脸无奈,见到司徒透走出来,两个人不禁默契地交换了个眼色,相视一笑。
“喂,项易,你急什么啊?没听说过结婚之前见新娘子不吉利的吗?”司徒透瞥了他一眼。
项易完全没想理会司徒透的话,“看一眼怕什么,你们女人就是迷信。”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司徒透扬了扬眉毛,“以后看的日子还长着呢,哎呀,快出去出去。”
说完,便直冲厉君措使眼色,厉君措微微一笑,拉着项易,“走吧,人家不让你看。”
项易有些悻悻地,“我说君措,你原来可不是这样的人啊,现在怎么这么听老婆的话!”
厉君措却并没有恼,反而摆出一副我这样我自豪的样子,回头笑着看了司徒透一眼,“我高兴,你有意见么。”
目送着两个人走远,司徒透笑着正要回到化妆间,一个回眸的瞬间,却见到尹秀澈正站在走廊的窗口,静静地看着窗外。
她想了想,回身拿了两个杯子,轻轻走到尹秀澈的身边,将其中一个杯子递到尹秀澈的面前,“在看什么。”
尹秀澈垂眸,淡淡看了杯子中的液体一眼,“不拿红酒么。”
司徒透硬是将手中的杯子塞到了尹秀澈的手中,“你刚刚出院,医生不建议你碰酒精,还是安安心心喝白开水吧。”
尹秀澈淡淡勾了勾嘴角,削薄的嘴唇在杯沿轻轻抿了一口,“不错,有些人像酒,是需要细细品味的,有些人像白开水,喝起来似乎乏味,却不可或缺。”
司徒透不明白,尹秀澈究竟是否意有所指,但她却想到了聂明瑛,世界上最洒脱,最痴情,最善良的聂明瑛。
“你去看过明瑛了么?”她觉得鼻头有些酸酸的。
尹秀澈的目光依旧注视着远方,坚定不移地,不带有一丝慌乱,“没有。”
司徒透侧目,看着这个依旧英俊清朗的男人,不解地问道:“为什么?”
尹秀澈嘴边的笑依旧淡淡的,一只手轻轻抚了抚胸口的位置,“我不用去看她,因为她一直在这里。我能感觉到她的跳动,甚至能明白她要对我说的每一句话。”
司徒透的眼圈莫名地红了,“明瑛要是能听到你说这番话,一定会很开心的。”
“她还在的时候,有些话,我便已经想对她说。”
司徒透不禁有些诧异,“当时你……所有的事情……”
尹秀澈微微点头,“此生我从不愿欠别人分毫,却唯独欠了她一辈子。她临走的那天,对我所说的话,我全都听得见,可我却无法阻止。”
“或许正如明瑛所说,一切都是天意,这是她的心愿,她宁愿用自己的命去换你的命,也想要你好好活着。”司徒透将已经到了眼圈的眼泪又生生压了回去,“我这条命是你救的,你的命是明瑛救的,我们都欠了她的。”
尹秀澈深深吸了一口气,“时候不早了,回去吧。”
司徒透微微点头,“典礼的时间也差不多到了,我先去看看真子。”
尹秀澈依旧是从前的模样,十分谦恭有礼地目送她离开,却在看着她的背影却走越远时,脸上浮起一层难以名状的哀伤。
有些感情,注定只能默默埋葬,从此,他会在心里好好装着聂明瑛一人,带着她的期望,认认真真地,像一个真正的人一样,活下去……
结婚典礼很快便开始。
司徒透和厉君措坐在台下,看着真子穿着圣洁的婚纱,款款向项易走去,在众人祝福的目光中交换戒指,热情拥吻。
“厉君措,”司徒透扁了扁嘴巴,“怎么感觉我莫名其妙就嫁给你了呢?”
坐在她身边的男人侧着脑袋有些调笑地看着她,“那你要不要重嫁?”
司徒透扬了扬小脸,看着台上真子幸福的笑容,“重嫁可能对象就不是你了哦。”
厉君措的脸顿时有些黑,语气中带了几分醋意,“不嫁我嫁谁?明天我就找人解决了尹秀澈那个家伙。”
司徒透故意轻咳了两声,“喂喂,你要不要这么不讲道理啊?人家秀澈哪里惹你了?我要嫁,自然是要嫁江沅的爸爸。”
“哦?”厉君措的语气不禁上扬,似乎心情突然变得格外好,“江沅的爸爸是谁啊?”
司徒透拿着手里的叉子,戳了两下盘子中的食物,“他呀,是个大坏蛋,一肚子坏水,骄傲自大还自恋也就算了,脾气还又倔又硬……”
一边说着,她一边用余光扫着厉君措的表情,发现男人正皱着眉头眯眼看她,不禁灿烂一笑,放在下面的手悄悄挪过去拉了厉君措的手,“不过我就喜欢他这个大坏蛋呀,我很感谢当年命运给我的这一份莫名其妙。”
厉君措的大手反手覆住了司徒透的小手,温柔地看着她,深邃的眼睛中是说不尽的缱绻情意,“说话这么好听,晚上回去好好奖励你。”
司徒透的脸不禁一红,将手从厉君措的手中抽出,“没正经,我去下卫生间。”
厉君措点点头,放开了她。
将将起身,司徒透就觉得有些不对劲,浑身上下酸软疼痛又无力地感觉让她猛然间意识到了什么,下一秒眼前一黑,就再也没有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