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明瑛抬头,看纪柔的目光中充满不信任。
纪柔皱起眉头,“哎呀,我和小透是冤家,可真子又没惹我。”
聂明瑛这才起身,几步跑了出去找医生。
纪柔看着聂明瑛远去的背影,眼睛中带着几分落寞,嘴边浮起一丝嘲讽的笑意,却更像是在嘲笑自己。
她走到沉睡的真子身边,伸出一只手来轻轻抚了抚真子的面庞,语气轻轻柔柔,“对不起,真子,不要怪我,从一开始我就没想要伤害你。”
真子的表情恬静异常,好像真的没有怪罪任何人。
“你要怪,就把这笔账一起算到小透的头上吧,是她让你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情。既然睡了,就一直睡下去吧,再没有人能够打扰你了。”
纪柔的眼睛中寒光一闪而过,深深吸了一口气,将真子头下的枕头抽了出来,捂在了她的小脸上……
一秒,两秒……
“看来纪小姐的手里又要多一条冤魂了。”充满讽刺的女人声音传来,带着淡淡地凉意与蔑视。
正用力压住枕头的纪柔心中一惊,身子不由地一颤,整个人僵直地回过身向后看。
司徒透静静地站在门口,眼中的寒光直刺人心,嘴边却挂着十分得宜地微笑,只是笑容里面不带一丝温度。
身边,还跟着一个大约十二三岁年纪的漂亮小女孩儿。
只一眼,就足够让纪柔脊背发麻,明明面前这个女人自己从来都没有见过,可是这种感觉就是如此熟悉,熟悉到让她毛骨悚然。
正当她喃喃地向司徒透问出“你是谁?”的时候,司徒透已经向铃兰使了个眼色。
铃兰立即会意,像一片羽毛般轻盈地移到了纪柔的面前,一把挡开了纪柔拿着枕头的手,将枕头挪开,又仔仔细细检查了真子的情况,确定没事之后才向司徒透轻轻点了点头。
司徒透心中稍定,轻轻眯了眯眼睛,从容不迫地走到纪柔面前,“纪小姐害人真是不分场合地点。”
纪柔也努力稳定心神,两只眼睛直直地看着司徒透,一股凉意从心底缓缓升起,“不管你是谁,我还是奉劝你一句,不该管的事情还是少管为妙。”
话音刚落,司徒透突然笑出了声,笑意却不达眼底,“从今以后,只要是有你参与的事情,我都管定了。”
“你凭……”纪柔的话还未说完,只听到“啪”地一声,司徒透反手一个巴掌已经打在了她的脸上。
动作看起来连贯而随意,就好像是不经意间擦到一样,纪柔却在愣怔了半秒之后觉得半边脸都发麻,紧接着是火辣辣地疼痛。
她用手捂住自己的脸,惊讶而愤怒地看着司徒透,扬起巴掌就要打回去。
司徒透没躲,嘴角含笑地静静看着纪柔的巴掌向自己砸过来。
眼看着纪柔的带着风的手就要落在司徒透的小脸上,一只白皙而略显稚嫩的手突然出现在半空,将纪柔的手腕一把刁住。
纪柔顿时变了脸色,咬着牙一声闷哼,额头上的细汗仿佛在一瞬间沁了出来。
铃兰挡在司徒透的面前,看似毫不费力地捏着纪柔的腕子,脸上竟是一片云淡风轻。
类似的表情,纪柔一定在什么地方见过,但她怎么想也想不起来。
司徒透轻笑,伸出一只手轻轻点了点纪柔受伤的侧脸,“回去找个鸡蛋敷一敷,这个样子多不好看。这才只是个开始,不要这么快就败下阵来,懂么?”
纪柔一双眼睛瞪得老大,与司徒透那双清透的眼睛四目相对,脑袋里突然有什么炸开了,“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嘘……”司徒透冲着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小声点,不要吵到还在休息的病人,你不必知道我是谁,你只需要知道我是那个即将让你生不如死的人就够了。”
她的话,不带一丝凌厉的气势,反而像个邻家姐妹在话家常,却字字直击人心。
纪柔脸色惨白地看着司徒透,张着嘴巴却连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妈妈!”门口突然传过来小女孩的惊呼。
待几个人看向门口的时候,甜甜已经跑了过来,一张通红的小脸上因为着急而挂了泪花,一双肉嘟嘟的小手拉着铃兰的衣袖,“你放开我妈妈!”
铃兰皱了皱眉头,抬眼看向站在一旁的司徒透。
司徒透淡淡眨眼表示默许,铃兰才总算放开了纪柔的手。
手一放开,甜甜立即抱住了纪柔,小脸贴到妈妈的身上,呜呜地哭起来。
纪柔收回了自己的手,看着那已经肿的老高的手腕,轻轻抚了抚甜甜的小脑瓜,“甜甜不怕,妈妈不疼。”
小甜甜在纪柔的衣服上蹭干了眼泪,回过头来恨恨地看着司徒透和铃兰,“你们欺负我妈妈,你们是坏人,我要告诉爸爸,把你们全都抓起来!”
司徒透眉心轻蹙,如果她的孩子没有死,如今也会像甜甜护着纪柔一样护着她。
如果不是眼前的这个女人……
心口,又开始闷闷地疼痛,愈演愈烈。
她不由地用手轻轻捂住了自己的胸口,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甜甜,“你叫甜甜是么。”
纪柔警惕地将甜甜往自己的怀里揽了揽,“你这个疯女人,又想干什么!”
铃兰显然注意到了司徒透的不对劲,担忧地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压低了声音,“姐姐,你怎么样?我帮你拿药。”
司徒透摆了摆手,低声嘱咐铃兰,“不可以被别人发现,我还撑得住。”
铃兰原本已经插进口袋里的手又抽了出来,冷冷地看着纪柔,“还不快带着你的孩子离开。”
话音刚落,一道低沉而性感的声音骤然响起,像一道闪电一样,让背对着门口的司徒透身子顿时一僵,“想不到这里也这么热闹。”
厉君措身穿着一身高档定制的礼服,优雅而从容地款步走进来,身后跟着的是项易和聂明瑛,再之后是两个医生,外面还黑压压围了一群人……
甜甜一见到厉君措,立即委屈地跑过来抱住男人的一双长腿,“爸爸,她们欺负妈妈,你快打她们。”
厉君措的一双厉眸淡淡扫过屋中的一切,当落在司徒透那一抹背影时,那幽深的双眼中蓦然有什么东西闪过。
这道背影,太真实又太缥缈,竟让他有些怀疑如今是不是在梦境之中。
司徒透始终没有回头,甜甜的那一声“爸爸”无疑又在她的心上狠狠戳了一刀。
原本,叫他爸爸的应该是她的孩子,可是这个男人却放弃了她的孩子,接受了另外一个女人的孩子。
当甜甜跟随在他的身边,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的时候,她的那个可怜的孩子只能长埋地下,受到蛇虫鼠蚁的啃食。
公平么?这个世界上的事情就是这么不公平。
铃兰一只手紧紧地拉住司徒透,转身看着厉君措,“既然医生来了,我们也不再打扰了。”
她知道,司徒透的病情不能耽误。
厉君措那双仿佛早已经洞悉一切的眼睛在淡淡看了一眼铃兰之后,最终锁定在司徒透的身上,微微勾起嘴角,“这位铃兰小姐的姐姐,艾琳小姐,我女儿说的可是真的?”
司徒透强忍住眼中的泪水,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转过身来,脸上换上了平时浅笑嫣然的表情。
一双纯净清澈的大眼睛,粉嫩的嘴唇弯的恰到好处,清秀的面庞搭配上略显苍白的脸色,更有一种病态的美。
她的美丽,与那些妖艳的女子不同,她更像是潺潺流淌的小溪,美得温柔而恰到好处。
厉君措看着她的小脸,眉心紧紧蹙起,在那抹熟悉的背影转过来的时候,并没有出现那张他内心深处最渴望看到的脸。
这个女人跟司徒透太像,眼睛很像,神情很像,就连那不经意间的蹙眉都很像。
可她毕竟不是司徒透,司徒透早就已经在七年前那个绝望的日子里死去了。
司徒透静静看着厉君措,平静的表情下掩藏着涌动的暗潮,七年来,她第一次这样堂而皇之地站在他的对面看着他。
时光没有在他一张英俊到天妒人怨的脸上刻下痕迹,却在他的气质上进行了一番精雕细琢。
此时的男人,少了几分年少轻狂,多了几分成熟稳重,站在了令人仰望的新高度,更加深不可测,仿佛只要大手轻挥,就能掀起金都的一场疾风骤雨。
司徒透冲厉君措微微一笑,“小孩子的戏言怎么能够当真呢?还要感谢厉少将宅子租借给我,今日还有事,恕我先走一步了。”
她缓缓走过男人的身边,就在即将与他擦肩而过的时候,胳膊上突然多了一只大手。
厉君措一双黑漆漆的眸子紧紧锁住她,削薄而性感的嘴唇紧抿,一言不发地像一头随时准备捕猎的野兽。
极近的距离让司徒透几乎能够感受到男人扑面而来的呼吸,她盯着那张几乎完美无瑕的俊脸,脑海中那些与他的点点滴滴像放电影般飞闪而过。
半晌,她轻轻一笑,挡掉男人箍在她胳膊上的温凉的大手,“我想还是躺在病床上的真子小姐的安危更加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