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湛的病房中,带着暖暖的阳光的味道。
司徒静趴在病床边,打了个哆嗦,从梦中惊醒,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清面前的病床时,脸色顿时发白。
病床上的被子半掀开着,司徒湛躺过的地方还留有淡淡的痕迹,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没有了他的影子。
司徒静低头,盯着地上掉落的半截被割断的绳子,有几秒的错愕。
她竟然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藏了能够割断绳子的利器。
司徒静将地上的绳子紧紧握在手里,十分懊恼担忧地骂了自己一句,“司徒静,你到底长没长心!再困不能忍一忍么!这下惨了,又要有事情发生了!”
说着,她连忙掏出手机,拨通了邹敏的电话,“妈,不好了,哥又不见了!”
“怎么搞的,不是让你好好看着他么!”邹敏的语气中明显带了几分责怪。
司徒静咬了咬牙,“我刚才不小心睡着了,哥就……”
“就怎么样。”清冷又淡漠的声音传来,却不是出自邹敏之口。
司徒静循着声音,猛然抬头,就看见司徒湛静静地站在门口,脸上的神情和往日的清逸大不相同。
那是一种冷峻,让人发寒的冷。
司徒静甚至忘了自己还在和邹敏通电话,错愕地看着站在门口的男人。
虽然已经知道事实,但亲眼见到瘫痪多年的哥哥站在自己面前,她还是狠狠吃了一大惊。
她能感受到自己声音的干涩沙哑,“哥……你,你果然能走了?”
邹敏在电话那头显然听到了这边的声音,急急地喊司徒静,“喂,喂,小静,是你哥回来了么,你说话呀?”
司徒湛的目光淡淡瞟过司徒静手里的电话,缓缓度了几步,走了司徒静面前,一把从她的手里抽过手机,嗤笑了一声,将电话挂断。
司徒静就这样愣怔地看着这个和往日大不相同的男人,手上没有半点力气,只低低唤他,“哥。”
男人冷冷一笑,满眼都是不屑,“哥?你是说那个病秧子么。”
司徒静咬住嘴唇,“哥,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男人深深吸了一口气,一只大手猛然伸出来狠狠捏住司徒静纤细的脖子,“我当然知道我在说什么,还有,不要叫我哥,我的名字叫做林正言。”
司徒静被他掐得直翻白眼,却依旧倔强地从嗓子眼中挤出声音来,“不,你就是我哥,你叫司徒湛,哥,你快醒醒。”
男人手上的力道越发大了起来。
“林正言,不要伤害我妹妹!”这句话,竟然同样出自男人之口。
“你已经管不了我了!”
眼看着司徒静已经奄奄一息,病房的门“哐当”一下被人踹开。
进来的人身手十分矫捷,像一阵风般几乎在瞬间移动到了司徒湛的身边,一只手扣住他的麻穴迫使他松手,另一只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扼住了他的咽喉。
“不要!”随后跑过来的司徒透大喊了一声。
扼住司徒湛咽喉的那只手略一犹豫,终究还是保持了原来的力度,将他推至床边,按倒在病床上。
整个动作一气呵成,带着旋风一样的连贯却又不失优雅。
很快,便有医生跑过来,为司徒湛注射了安定剂。
司徒透将自己的姐姐从地上扶了起来,看着已经将司徒湛制服的厉绍南,感激之余,内心竟然升腾起一股恐惧。
就像行走在黑暗中的人,永远不知道什么时候是尽头的恐惧。
她没想到,厉绍南的身手竟然这样好。原以为,只要他身边有尹秀澈和景曜这样的高手就够了。
可是显然,对这个男人来说,还远远不够。
厉君措面对的是这样的对手,将来会不会有危险?
厉绍南却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轻轻掸了掸自己衣服上因为出手而留下的淡淡褶皱。
司徒透很礼貌地向他欠了欠身子,“谢谢你,二叔。”
厉绍南的眉心微微蹙了蹙,他不喜欢她这样叫他。这样的称呼好像每次都在提醒着他,这个女人是自己侄子的人。
可他没说什么,不冷不热地“嗯”了一句。
司徒透这才看向自己刚才扶住的身边的姐姐,“事到如今,你们还想要瞒着我么。”
司徒静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你知道了多少?”
“你们的对话,我全都听见了。”
司徒湛的病房距离厉镇南的病房不远,司徒透早就已经心里有数。
只是前些天司徒静已经明确表明,不希望她来打扰司徒湛养病,所以她也就没敢进来探望。
直到方才,厉绍南捏住她的下颌的时候,她才注意到,一个能站能走的司徒湛正从走廊的另一侧大步走进病房。
原本她想直接冲进去问个清楚,却被厉绍南拉住想看个究竟。
不得不承认,在太多方面,厉绍南都表现地老谋深算。
司徒静深深吸了一口气,终于坦白,“没错,就是你听到的那样,哥其实有严重的精神疾病,也就是别人口中的精神分裂。”
虽然早就已经猜到了大半,可是听到司徒静这样说,司徒透的心里还是抽动了一下,侧着头看向躺在病床上已经安静下来的哥哥。
“一个是真正的司徒湛,另一个是你曾经跟我提过的,分裂出来的林正言么。司徒湛是我们的哥哥,而林正言就是那个频繁伤人的男人?”
司徒静低着头,轻轻地“嗯”了一声,“哥哥的瘫痪是精神性的,的确不能站起来,林正言心里不存在那样的精神障碍因素,所以能够站起来走动。”
“可究竟是什么,让哥哥受到了这么大的精神刺激?”司徒透继续追问。
司徒静明显一滞,声音有些干巴巴的,“心结是什么,可能连哥哥自己都不知道,这种瘫痪,是由人的潜意识控制的。”
司徒透的心突然酸涩到不能自已,这个从小不能走动,不知道吃了多少药,挨过多少针的哥哥,究竟还遭受了多少折磨。
“难怪我后来又去找那家精神科诊所的医生,他后来就不在了,应该是阿姨为了隐瞒这件事情做的吧。”
司徒透揣测着,又皱起了眉头,“可是让我不明白的是你,开始你还跟我提过这件事情,希望和我一起找出真相的,可是为什么后来又瞒着我了?”
司徒静一时语塞,愣了愣,转而尴尬地笑了笑,“额,那是因为妈知道了之后强烈反对,妈早就知道哥的病,只是一直瞒着我们,她不希望我们有更多的人知道。就连我也是无意中听到的。”
这样的解释倒也不奇怪,可是姐姐的神色总让司徒透感觉到怪怪的。
那种感觉就好像是,她还将什么事情隐瞒了。
司徒透走到哥哥的病床边,有些心痛地握住沉睡中司徒湛的手,声音很轻,“哥,没事了,无论对错,我都和你一起承担。”
司徒静一皱眉头,“小透,你要干嘛?”
司徒透的眼睛没有从哥哥的脸上移开,“那么多起连续暴力伤人案件,钱莉莉还因此丧了命,总不可能就这样不了了之的。我们跟警察说明情况吧,法律会给哥一个公正的答案。”
司徒静难以置信地看着司徒透,声音忽然抬高,“司徒透,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躺在床上的是我们的哥哥!”
“正是因为他是我们的哥哥,我才不能让他背负着那么多罪孽就这么浑浑噩噩地活下去。”
“你……难道你忘了以前哥是怎么对你的吗?你到底还有没有良心!”司徒静指着司徒透的鼻子尖。
司徒透深深吸了一口气,对上姐姐的眼睛,“姐,我知道你是关心哥,作为他的妹妹,我跟你的心情是一样的啊。只是你想过没有,那些或死或伤的其他人呢?她们也有亲人会为她们伤心的呀。”
“那又怎么样!”
司徒透抿了抿嘴巴,“哥那么善良的一个人,如果他知道自己所犯下的罪孽,他会有多痛苦,我相信,如果哥现在是清醒的,一定也会愿意和警察说明所有情况的。”
司徒静咬了咬牙,司徒透说得没有错。
在司徒湛终于从邹敏口中逼问出这些的时候,的确千方百计想要打电话给警察,可是都被邹敏以各种方法拦了下来。
实在没有其他办法了,他才选择用身子绑住自己,让自己不能再出去犯案。
身上的勒痕,也就是这样造成的。
邹敏虽然不愿意,却也只能默认他这样做。
“谁敢报警!”病房的门口,邹敏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那里,脸上带着几分当家主母的威严。
司徒透张了张嘴巴,却还没等发出声音来,肩膀就被一只男人的大手按住。
厉绍南依旧是一副阴沉的脸,声音很有磁性,“等你哥身体好一些,再打电话给警察也不迟。”
他的话,不但总是很有威慑力,也很有道理。
司徒透想了想,轻轻点了点头,“那好,这段时间我要留下来照顾哥哥的身体。”
男人眉心微蹙,“他的攻击性已经升级,现在不仅攻击红衣女人,你在这里会有危险。”
司徒透摇摇头,“当初我需要哥哥时,他一直陪在我身边,现在他需要我了,我也一样不能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