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的是她自己没带钥匙。见楚云实在不开门就让司机回去取。
今天这个她非开不可。她就在门外安家落户不走了。
二十分钟后,司机把钥匙拿来了,她想都没想拿钥匙开门。但却插不进去。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锁被换了!
究竟恨她到何种地步,居然把锁都换了!
这样的楚云她都有些不认识了。母女之情,二十年的相濡以沫就完全不顾了吗?
深深的背叛。
她竟然对林南浩如此深爱。
所谓爱乌及乌的道理她懂。林南浩毕竟是她的父亲。
可是她体验到了深深的背叛感。曾经的那些艰难岁月她是怎样过来的啊,她急等着做肝移植手术,走投无路去卖身的地步。
那个时候他在哪里。
公司遇到困难他知道找她了。那是因为她嫁的人是万孤鸿!如果她嫁给个普通人,他还认得她们吗,恐怕是对面不相识吧。
这些年他是什么人你不了解吗?
“他再狠也没有你狠。至少他养到你十八岁,至少他供你到大学,至少你身体里流着他的血。”
“至少他没有伤害你。而你却往他身上捅刀子,想要他的命。你还不狠吗?”
“我没想要他的命,他的公司经营不善债务重重,被人吞并是早晚的事。隔着门板他们你一句我一句地辨道。”
“你到底还当不当他是你爸爸?”楚云已经歇嘶底里了。
‘他不是我爸爸,我永远没有爸爸。”林沫恨意难平。
“妈,我还是不是你女儿?”明知道在气头上不应该问这句话,可还是忍不住问了。
“不是,既然你都是没有爸爸的人了,没有妈妈也很正常。”
听到这句话从楚云口中说出来,她的心都要碎了。
做梦也没想到她们母女会走到这一步。
有一瞬间林沫想到了妥协。
她有肝病,不应该跟她生气。可是她无法原谅什么事都瞒着她,那和欺骗有什么两样?
有什么事是不可以说的?
对着冷冰冰的门,她站了五分钟。没有等到楚云的开门。
“我们母女之情已尽。”楚云给本已痛苦不堪的林沫又补一刀。
感觉一柄利韧直插心脏。这一刻她想到的不挽回,而是送葬,楚云亲自给挖的坟墓。
她跌跌撞撞地走下楼,敲破脑袋也想不想通楚云因何变成这样子。
坐上车的林沫不发一言。她没说去哪里就,司机就直接把车回沃洛。
可是她不想回去,心里烦闷异常,突然就想到了冯果。以前她习惯有事跟冯果说,自从上次见面再没约过。
她跟楚云的这个坎是迈不过去了。
冯果正坐在阳台上给孩子做衣服,她以前的爱好是服装设计,现在正好过瘾。他们住的是三百多坪的小别墅。有小小的前后院,顾了一个佣人。
小小院落花草树木修剪得十分整齐。蝴蝶在花间翩翩起舞。柔雅的音乐在空中回荡。
肚里的小孩伸了一下懒腰。
只听羊水响了一下,扑地一声响。冯果温柔地笑了一下。
就这个时候接到了林沫的电话。听到冯果的声音,林沫终于找到家的感觉了。
家,那亲切的声音,已经成为恶梦。
“冯果,能出来吗?”她落魄地道。
她现在还有什么不如意的?这样无精打彩。
“你怎么了?”冯果关心地问。
“没怎么,你就说能不能出来吧?能出来就陪我一会儿,不能就算了。”信心这两个字算是没有了。连自己的亲妈都说母女情份已断。
天下间最牢不可破的感情,居然顷刻瓦解。还有什么是可以相信的呢。
如果冯果翻脸不认人也属正常。
“当然能。绿意茶庄见面。”冯果干脆的声音。听得林沫心里暖融融的。
并不是所有的感情都寒冰刺骨。至少有一样是暖人心的。
绿意茶庄。
中等复古装修,用的都是古代的茶具。桌子,坐椅,模仿的名人字画。
生意非常好。旁边还有古筝,琵琶之类的演奏。当然,这里的消费也是不低,一壶茶至少一百元以上。
坐在这里的都是受古装剧和古言小说的影响,喜欢浓浓的历史气息。
听着潺潺的古筝曲,以及弹琴人的长袖善舞,流云发髻,加上茶娘的服装,让人有穿越时空之感。
心里的无限烦恼解去一半。
面对一位身怀六甲的孕妇,她有再多伤心事能说什么呢,想说的时候不能不顾及冯果肚里的baby。
所以她只是喝喝茶,听听音乐。良久都沉默不语。
冯果却不看别人,边喝着奶茶,边看着她。也不急于说话。因为她太了解林沫,她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她不想说的时候,打破砂锅也不说。
桌上摆着精致的点心和水果拼盘。冯果安静地吃着水果。
看了一眼手表,将到三点。
“沫沫,你再不说,我练瑜伽的时间可就到了。”
林沫把目光从古筝那边移过来,看着她。
“你还练瑜伽?”她以前都没练过,现在怀孕了反倒增加难度了。
“现在有时间,做一些简单的动作对胎儿也好。”她是那种骨粗肉薄的体型,柔韧度很差。很难想象烧火棍怎么打柳条弯儿。
不过她现在也没有心情探究了。苦水虽然没倒,但都在心里积压着呢。
“能不去吗?”她无精打彩地说了一句。象醉酒的人。
“沫沫,是不是万孤鸿做对不起你的事了?”看着她无比凄惨,又难以启齿,应该是那方面的事。
“没有。”她的坚决否定,让她倒觉得有些失落。
她的婚姻太完美了,应该有点瑕疵的。但却如和田白玉纯净无瑕!一对壁人,羡煞旁人!
“那是什么事,快说吧?”自然而然带着轻慢的语气,因为除了万孤鸿什么都不是事儿。万孤鸿不为难她,她的日子永远是人间天堂。非常人可比。更是她辈所望尘末及的。
她的轻慢并没有让林沫轻松几分,反而更加沉重了。
“果果,你和你妈妈感情怎么样?”林沫实在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我妈妈没文化,什么也不懂,就知道干活儿,还好啦。”她突然有些不好意思。
“我给他们新盖的房子,我哥也娶了媳妇,老娘现在过得挺美满,怎么了?”
“你妈妈一定待你如女皇吧?”林沫病态地笑了一下。
“那当然了,我老娘提起我来可骄傲了。村里数我们家房子好!那都是我的功劳啊。二层小楼,冬暖夏凉。地暖,浴室,马桶都有。跟咱们差不多。”
“你老公对你不错。”林沫由衷地说了一句。
但冯果脸色突然一变,“不是他”。
似乎有新情况,不是他会是谁?难道冯果脚踩两只船?
冯果忽然惭愧地低了头,仿佛赎罪一般,咬了一下嘴唇,十分艰难地逐字逐句,“是林可给的那笔钱,出卖我们友情的那笔钱,我很龌龊吧,我知道,林沫我不期望你原谅我,你恨我一辈子都不过份”!
大大的眼睛里蓄满泪水,在眼眶里盛着,不让它掉下来。因为那有乞怜的意味。
“你哥哥娶媳妇也是那个时候吧?”林沫知道她有个大龄哥哥,在农村很难娶媳妇。突然娶上媳妇一定与房子和所谓的彩礼有关。
冯果的眼泪终于掉了出来。她沉重地点点头。象一棵不堪重负的谷穗。再增加一点重量就要磨折。
林沫抽出纸巾递给她。
“为什么不早跟我说?害得我怀疑自己遇人不淑。”
人被逼到绝境连自己都可以出卖,又何况朋友呢。何况也没有害到她。
“沫沫,我一辈子都对不起你。别的我也不多说了。服务员拿酒来!”她这一出口众皆哗然。
这女人疯了吧,在茶庄要酒喝。
“你是不是没喝酒就醉了?茶娘再来一杯奶茶!管饱!”林沫无所谓地笑着。
阴霾的天空忽然被一阵凉风吹得天高海阔云淡风轻。
“我才不喝饱呢,我还要保持好身材哩。”冯果自负地道。
“你还有身材吗?你只剩下深踩了,重量级的,踩到哪里都是一个坑!”冯果笑着捶了她一下。
林沫心中的郁结虽没被化开,但已经轻松了许多。
在清茶的雅香中,把今天的所有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讲完之后深吸一口气,胸中郁闷非常,元气再次被大伤了一遍!
听完之后冯果也皱起了眉头,深觉不可思议。
“阿姨无论如何都不会如此对你的。我觉得很有些反常。”
“陷入爱情了。”林沫嘲讽地笑了一下。笑完之后才意识到自己是嘲讽的。
难道楚云的感情就该被嘲讽的吗?她忽然意识到自己的不对。
她没有充分地尊重她,理解她,这是自己的不对。忽然她意识到这一点。
林沫看了一眼手机,快到冯果练瑜伽的时间了。
“我们走吧?”她去柜台那边结帐。一共两百元。
她还没等劝她呢,她就要走了。实在跟不上她的节奏。
看样子应该是自己想通了,不用谁劝了。
她一边往外走一边心里默念,尊重,尊重。想通这一点之后,她慨然地回了沃洛。
还没到沃洛,她电话就响了。
居然是楚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