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破烂袈裟之下也不知还有几只手未用!离金玉不敢再踢,可是单足难立若非抓着自己的怪人一动不动,自己早就摔倒,这样怪异的事,从小到大没有见到过,也不知他要拿自己怎样处置,惊得花容失色,叫道:“快放开我!”
那人宛如未闻,离金玉却也不敢再踢,正在两难之时,不远处有人口诵佛号:“阿弥陀佛!”
离金玉惊喜不已,想不到真有人在这附近,听口号更是个高僧,连声唤道:“菩萨!菩萨快来救我。”那人听得呼唤,风声一响,转瞬到了跟前。
离金玉转头细看,来者果然是个披着袈裟的和尚,比那多脚瘟神白净许多,却留着短发看不见戒疤,腰间斜插着一把无鞘戒刀,横眉立目,一脸凶相,根本不像个救急解厄的慈悲菩萨。
离金玉火燎眉毛也顾不得许多,哀求道:“请菩萨快来救我一救。”
那人冷眼一瞧,嘴角浮出一丝讥笑,说道:“菩萨?嘿嘿,好罢,这便放了你。”双掌一合,冲着那怪人喝道:“松手!”那怪人果然听令,三只手同时一松,迅速收到裹身的袈裟里头。
离金玉哎呀一声,坐倒在地揉起脚来。
那和尚道:“这是哪里?”
离金玉道:“这里是绵竹,菩萨不知吗?”
那和尚道:“本法师带着这个累赘同行,一路行走迷了路径,原来这里就是绵竹。”说到累赘时,伸手指了指那怪人。
离金玉吃惊道:“这……多手怪物怎么是菩萨的累赘了?”
和尚冷笑道:“什么多手怪物,他是我师弟,原来本事是不错的,可惜后来伤了脑子,才成这种模样。”
离金玉道:“既然是菩萨的师弟,已经是这般大的本事,那菩萨的本事一定比他更高了。”离金玉畏惧于他,只是想说些好听的话给这和尚听,不想这和尚听了脸面一沉,眼神嫉妒,骂道:“他除了会杀人还有屁个本事,本法师若是得了这种法相,不知比他要高多少。亏了他这副臭皮囊无知无觉,才承受得起法相万千痛楚,不然早就见了阎王,也算他因祸得福。”走到那怪物面前,扬手打了数个耳光。那怪人昂然而受,宛如不觉。
离金玉见这和尚一股凶戾之气,而这怪人又是他带来的,心中害怕起来,不自禁的往后退了几步。
那和尚冷冷道:“你哪里去?”
离金玉道:“菩萨相救于我,铭感于内,不知菩萨法号是那一尊,我好回去立庙敬香。”
那和尚道:“本法师法号灵宝,便称呼我为灵宝大师是了。这立庙敬香么,倒也不必,你要报恩,不妨现在就报。”
离金玉胆颤心惊道:“现在就报?”
灵宝大师淫笑道:“不错,就是现在。”迈步向离金玉走来。
离金玉惊得俏脸煞白,打一个冷战,转身就跑。背后灵宝笑道:“还未报恩就想跑了么。”纵身一跃,半空里扑向离金玉。离金玉还未跑出数丈,便被灵宝一把扣住肩头,再也脱身不得。
离金玉惊骇欲绝,叫道:“大师是出家人,岂能犯戒?”
灵宝冷笑道:“出家人又怎样,一样的五谷杂粮要填肚子,难道就不食人间烟火了。本法师肚饥,不过化顿斋饭,你逃什么?”
离金玉心中一松,忙道:“我也是孤身在外,饥饿难当,哪里有斋饭化给大师。请大师忍得一时,只要本小姐回去,要多少斋饭都由你说。”
灵宝笑道:“出家人随时化缘,哪有预定的,这不作数。看你细皮嫩肉,反正欠我一命,不如把皮囊化斋给我。你我真是有缘,前世注定,今生相遇,认了命吧。”
方仲虽然不放心离金玉一个人,但她心高气傲并不需要人陪,与其跟着受气,不如先回去救周青出来再说,于是向那少年公子告辞。方仲道:“贵堂之事在下话已带到,既已事毕,这就告辞了。”
那少年公子巴不得二人离去,正想说请便时,身后不远处有人沉声道:“这位小兄弟是谁?”
众人回头一看,只见一个略显消瘦的中年人缓步走来,身后跟着羽音等数人。此人正是邀月堂的堂主莫青,那少年公子是他孩儿莫岚,上前道:“爹,这是那雷鹏遣来的人,胡说什么烈毒堂的人偷偷进来下毒,孩儿四处查看,却并未发现有异端。”
莫堂主肃容道:“烈毒堂若要下毒,岂是那么容易被识破的,别人好心前来告诫,如何能够疏待。”又向方仲道:“小兄弟远道而来,还请吃一杯水酒再走。”他以堂主之尊亲自相求,方仲倒也不好拒绝。
一行人到了客堂,早有人摆下酒筵,只有莫岚与五音中的商、角、徵相陪,宫、羽二音及其余人都散了。莫堂主坐主位作陪,招呼方仲入座。这酒筵极是清淡,山间蔬果配了几味时令小菜,自酿的米酒,从这里也看出邀月堂并不奢靡,亦或本身持简有加不兴豪奢。
莫堂主道:“招待疏忽,还请见谅,敝人还未曾请教小兄弟高姓大名?”
方仲谦让道:“敝姓方,单名一个仲字。”
莫堂主微笑道:“看小兄弟精气内敛,修为已有不小的根底,想不到雷庄主手下也有这样能人。”
方仲本待不想说自己是飞虎卫的人,但若否认了就要解释自己是何门何派,而昆仑派又与这些魔教诸堂不和,说了反而麻烦,索性既不承认也不反对。
莫堂主道:“鄙人与你们雷庄主交过两次手,本堂主吃过他的亏,把一件极重要的事弄至功亏一篑,有时想起,就自郁郁。”
莫岚饶有兴趣的道:“究竟是何事?”旁人也都不知,都竖耳倾听。
莫堂主叹道:“此事过去六年了,当时我一人去卧虎庄刺杀一个女孩儿,眼见机会难得,就要得手之时却被人破坏,唉,天命如此,让人气沮。”
徵音道:“那些人本事很大么,能阻得了堂主身手?”
莫堂主摇头道:“非也非也,阻我办事的除了雷庄主外,余者并不高明,之所以失败,还是运气稍差。”商、角、徵音都道可惜,三人不曾参与此事,所以不知,莫岚却知道一二,其母后来更因此事受伤,不治而殒。
方仲便是当年的经事之人,一听莫堂主说起,便知那个气势汹汹的持琴人就是莫堂主,只为了要刺杀离金玉,而打得一塌糊涂,自己也差些送命。
方仲心道这莫堂主不似滥杀无辜之人,为何独独要杀离金玉,不禁问道:“莫堂主为何要刺杀一个女孩儿?”
莫堂主道:“都是些陈年旧事,来,先尝一尝这米酒如何。”端起一杯米酒遥敬方仲。方仲饮了,那酒清冽无比,带着一股竹香,更难得的是没有一丝杂质,明澈之极。方仲虽是外行,也知此酒不凡。
商音解释道:“这酒虽是米酒却工艺颇繁,酿成初酿之后,以竹炭撒入,待沉淀之后捞出,又撒一遍,那酒就干干净净了。为去酒中焦气,不装酒罐,却装入粗大竹节之中封盖严实,或三月或一年乃成。时日越久,越见味道。”
一杯酒下肚,那莫堂主叹息道:“鄙人所以反出神教,去卧虎庄行刺,今日又遭各堂相迫,都是因为此事。”
那五音都是莫堂主心腹之人,对于邀月堂之事了解一二,谁也不插话,反倒是那莫岚并不清楚前因后果,问道:“什么事?”
莫堂主道:“十余年前,你年纪尚小,阿荃便留在邀月堂内照顾于你,为父却率人去了岐山总堂。本以为是昆仑山纠集诸派大肆进犯,各堂聚首护教,共御强敌。谁曾想到了那里,却见到和听到一件令人气愤填膺之极的事。本教与昆仑诸派有隙,那是前世宿仇,怨不得谁,只能慢慢化解,可是此事一出那是再也别想了,本教不只不容于正道,更得罪于天地之间,沦为人见人恨、天地不容的妖孽之徒。”
莫岚奇道:“这么严重?”
莫堂主忿忿道:“这事说来心寒齿冷,离教主不听劝告,诛杀数十万生灵,得了几颗通过歪门邪道凝聚而来的血珠,此事本就为众多本教弟子不满。这血珠都是冤鬼亡魂所聚,怨气极重,造下这等无边杀孽万万不该。更气人的是,听说那鉴花堂找来一个受孕妇人,欲用此妇吞纳血珠,修炼什么全阴之体。”
莫岚道:“数十万生灵只为修炼个全阴之体?这种邪法很厉害吗?”想到这其中得有多少杀戮与冤屈、多少妻离子散,不禁心灵悸颤,唬出一身冷汗。
莫堂主道:“自然厉害,不过它不是用来修仙祈福,也非用来造化世人,乃是再造无边杀孽、诞生一个至恶至极的杀人凶器!岚儿一定听说过本教岐山大战让各派铩羽而归之事,那一场大战为父亦在,说实话,只要各自相让一步,非是没有转圜余地,本教也非如传言所说节节失利退守老巢,乃是本教数堂协商,故意忍让,欲寻机化解这数百年恩怨。除我内五堂俱有此意,便是驭兽堂姜堂主亦有此心。可惜天不从人愿,旦夕之间,风云倒卷,不但仇怨未解,却是仇上加仇,恨上加恨了。”
方仲奇道:“此事与莫堂主在卧虎庄行刺有何关联?”
莫堂主道:“岐山之战本教所以取胜,乃是出其不意的靠着一个襁褓之中刚刚出生的婴儿。那婴儿据说就是那十万生灵凝聚的血珠融入骨血所化,诞生的血婴。本来我等只道那血珠便如丹丸一般吞食后助人功力,习得妖法,岂知是让孕妇服食后诞下婴儿。这其中有何窍要本堂不知,似乎与昆仑派也有诸多关联,我也是听御风堂风老堂主所说才明了一二。”
方仲道:“风老堂主?”
莫堂主道:“风老堂主算起来还是本堂主的长辈,久经日月,饱经风霜,是本教耆老,我曾多得他老人家助益,受教良多,可惜已是多年没有音讯。鄙人最后一次见到风老堂主,便是在岐山之战后的总堂,他告诉我一件万分紧要之事并叮嘱在下去做。”
莫岚道:“风老堂主让爹爹做什么事?”
莫堂主顿了一下后道:“风老堂主让我去偷一个婴儿,如偷得便转交于他,如不能偷得,便……杀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