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距离与紫曈分别半个多月之后,手下有天回报说隐约见到朱芮晨现身,与胡昌兴他们会合到了一处,然后那伙人就此摆脱了他们的盯梢,再也寻不到踪迹。雨纷扬的忧虑就更多了一重。
胡昌兴与朱夫人他们这阵子都在着意隐藏踪迹,除了被王府这些早就惯于追踪他们的手下盯上之外,再没引起他人注目,所以朱芮晨要寻到他们也费了这许多事日,而一旦有了朱芮晨主事,就轻易摆脱了王府手下的盯梢,这位大哥的手段向来出人意表,这会儿想做些什么,可就难以预测了。
宇文禛很快来“劝诫”雨纷扬:这个朱芮晨一现身就带那些人消失不见,怕是有所图谋,务须及时防范,他早就对你敌意满满,甚至曾显露杀意,如果为了扫除威胁,必须将其除去,也请你不要犹豫。
雨纷扬心乱如麻,现在都已经到了调兵遣将随时准备动兵的阶段,要是朱芮晨真来横插一脚拆他们的台,那还了得?那样的话宇文禛对善清宫一网打尽的理由就很充分,他想阻拦都是无力。
他们公开了反心之后这阵子里,京城与澄远两地都在迅速备战。当初黑瘟波及的范围很广,人数甚多,许多驻守南方的军队或是其亲属也都受到影响,故而医仙的恩惠也覆盖到了这些人身上,以至于定王这一举事,湖广江浙一带的驻兵响应者也甚多,甚至超出了宇文禛及皇帝的想象。
眼看着叛军声势浩大,京城集结的兵力不敢轻易出动平乱,只得守在京城门户之外,以期等来更多救兵。这倒正给了雨纷扬一段空出手来应对善清宫的时间。
这天晚间,卫容来报给他了一些各路消息,说完后仍站在原地没有走。雨纷扬就会了意,留意了一下周围动静后说:“有话就尽管说吧。”
卫容忽地跪了下来:“世子,请恕属下自作主张之罪。属下这些日见到世子为善清宫的人忧心不已,便去仔细留意他们的行踪,以期能带回些消息。昨日好容易获知少许线索,依稀见到朱芮晨来澄远附近打探,属下临时起意,着人放出风声宣扬世子是朱宫主的自己人,由此引得他现了身来见属下。”
雨纷扬讶异站起:“你引了他现身来见你?”朱芮晨带善清宫的人甩掉王府盯梢,就是因为信不过王府中人,卫容用这种办法显示自己是雨纷扬的心腹,确实有希望争取到他的一部分信任,由此联络到他。
卫容道:“正是,属下还……还自作主张约了他此时就等在晖远阁外,世子若要见他……”
雨纷扬欣喜地一把将他扶起:“你这个自作主张,做得甚好!”
此时已经夜深,晖远阁内外都是一片静寂。雨纷扬跟着卫容从角门出来,见到徘徊在清净巷子里的朱芮晨,忽然觉得不知从何说起,连称呼都不知该称呼什么。
朱芮晨漠然看他一眼:“进去坐着说吧。”
说着就要自行走进晖远阁,雨纷扬道:“卫容约你来这事,说不定已经被宇文禛的人察觉了。”
朱芮晨唇角一歪:“那又怎样?我就该怕他暗算我?”
这位大哥的做派仍是如此,雨纷扬也未多说,就引了他去到自己住处,命卫容守在外面。
“紫曈他们究竟出了什么事?”雨纷扬一跨进门槛就问出了最关心的事。
朱芮晨却抬眼观察了一番他的神色,颇显失望:“你知不知道,我最想问你的,也是这句话?”
雨纷扬的心一沉:“那天明明说得好好的,其余的人也都平安无事,为何偏偏是他们两个下落不明?”
朱芮晨道:“我娘他们什么都说不清,你先将那天的情形细细说来看看。”
当下雨纷扬讲述了当日情况,一切细节都未隐瞒,朱芮晨静静听着,脸色木然,目中的神采却越来越是惨淡。等雨纷扬说完,他深深叹了口气说:“我知道了。为我娘他们解毒的不是曈儿,而是小白。无论他用的什么办法,定是深深伤了他自己,所以曈儿闻听消息去找他时,才会脸色大变,失魂落魄。小白是觉得他错信了你才害了大伙,就想牺牲性命救他们,这是他的一贯做派。现在已经过去了近一个月,如果小白脱险,曈儿一定会设法送消息给我们,既然是音讯全无,就说明……”
雨纷扬越听越是恐慌,忍不住打断他道:“不可能!若是……若是秦皓白真有了不测,依紫曈那性子,怎可能静悄悄地殉情了事?她至少会出来生事,会找我或是宇文禛算账,现在没有消息,才说明他们都还活着才对!”
“你这是害怕承担这害死他俩的责任,才自欺欺人吧?”朱芮晨冷冷看向他,“你该清楚,小白就是曈儿的天,他有了不测,首先曈儿那双不能哭的眼睛就保不住,一个心如死灰又双目失明的小丫头,即使有心找你算账,还能做些什么?她连找来这里都做不到!”
雨纷扬情知他说得在理,想到那两人可能真的已经双双辞世,正躺在某处无人发现的荒野之间慢慢腐烂,他仓皇得嘴唇打颤,一时间六神无主:“大哥,我……我本意都是想要救他们,从没想过害他们死,事情到了这步田地,都是因为误会……这你知道,你都知道对不对?”
朱芮晨苦笑了一声,朝门口退了一步:“你发觉他们可能都被你害死了,首先想到的却是害怕我来找你的麻烦、坏你的大事?”
“不是,我是……”雨纷扬是有多不情愿在朱芮晨这个宿敌面前表现出仓皇无措,可现在任他再怎样想平复心神,都无法做到。那两个人已经死了?这个巨大恐怖的责任,他实在没胆量承担。现在他明白了方才初见时为何心有怯意,原来是他自知在朱芮晨面前缺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