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谷中并不狭窄,地面却是乱石横斜,崎岖不平。雨纷扬独自一人乘马来到谷口,就将白马拴好,步行走入山谷。
周围山势险峻,凸凸凹凹的巨石天然堆砌成峭壁延伸而上,其间生着不少黄芦苦竹,回荡着各种鸟雀啼鸣。雨纷扬也是头一次来到这一带,边走边观察着山势,觉得这里虽说地势险要,但也仅限于带兵打仗时的伏击敌方军队才有可利用,他独自一人前来,又身怀奇高武功,朱芮晨约他在此会面,总不至于用滚木礌石来对付他吧?
想来想去,也还是不明白对方能有了什么对付他的万全之计。
复又前行几步,忽感到脚下略有阻力,似是绊到了一根细线,雨纷扬就知道是触动了机关,耳听得背后风声响起,他连忙提气朝前纵跃而出,一排数根削尖的竹竿擦着他身下激射而过,齐齐钉在了前方树丛间。
雨纷扬双足刚刚落回地面,头顶又是一张渔网罩了下来,他只好又向前跃出,刚避过渔网,又遇到两侧不同方向射过来的数支竹制短箭,逼得他再次纵跃躲避。
无论是哪样机关,方向都是逼得他一步步深入山谷,雨纷扬步步躲避,情势并不凶险,只想不到周围绊绳竹箭层出不穷,他躲来躲去,总也没个消停,一直又深入了山谷好一段,仍是机关密布。
雨纷扬一边躲闪着一边心里纳闷:朱芮晨这是想干什么?是以为用这些玩意可以耗尽他的体力,就能轻易杀他了不成?那也太幼稚了点吧?
最后迎来的是铺天盖地的一阵竹箭雨,仅有两寸余长的细竹竿削成的小箭好似飞虫一般密集地朝他攒射而来,雨纷扬实在躲避得心烦意乱,就干脆抽了喧铃剑出来。铃声哗然之间,近身的竹箭被尽数斩落。总算这一批小箭过去,再没有其它机关来攻击。
雨纷扬微微喘息着,提剑警惕着周围。
只听旁边传来鼓掌声音,朱芮晨盘腿坐在离地丈许高、从石壁上伸出的一块大石头上,看着他鼓掌笑道:“好好好,宇文世子的武功果然高明,身法也是轻盈曼妙,这一路躲避机关的姿态真可谓潇洒俊逸,美不胜收,令我看得是心旷神怡啊!”
雨纷扬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亏你有偌大的耐心,自己设置了这许多玩意。登临阁上的机关都没能奈何的了我,难不成你以为这些东西就能取了我的性命?”
朱芮晨一脸无辜,挑了挑眉:“谁说我要用这些东西取你性命?我与你仇深似海,用这些玩意来杀你又怎可能解得了恨?我不过是想了这么个招儿来自娱自乐,逗你寻个开心罢了。你不晓得,你方才这一身雪白,在这青翠山间跳来跳去的模样着实好笑得很,让我看得心情大为舒畅,若有机会,真想再看一回。”
雨纷扬有点明白了,他这么耍弄自己一番,不是为了杀他,也不是为了耗他体力,而是为了惹他心烦,激怒他,不得不承认,自己还真是一上来就着了他的道,方才这会儿确实够心烦,也有了些怒意。
想明白了这点,雨纷扬就平下心来,将喧铃剑收回腰间说道:“大哥毕竟是个聪明人,与班输公子相处多年,看来也曾向他学了几招,想必能够躲过我手下这么长时间的探查,也是因为向自家兄弟学了几招易容术吧?”
依常理说,听他主动提起朱菁晨,朱芮晨必会勃然大怒,杀机顿起。雨纷扬初衷是想来讲和的,本不该去拱这个火,只是方才被他如耍猴般地折腾了这一轮,实在有点气不过,也有心反击上一招。
而朱芮晨听后,却一点也没生气,依旧笑吟吟地说:“没错,我没你钱多,也没你势力大,但总算还有两样比你好的地方,一就是我兄弟多,不但个个身怀绝技出人意表,还都对我忠心不二关爱有加,二是爱我的女人多,心甘情愿被我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大有人在,甚至不乏情愿为我而死的。如此看来,还是我比你这个人多钱多却爹不疼娘不爱的小王爷好。若要让我与你交换,我可是决计不依的。”
这话直戳了雨纷扬心窝。朱芮晨一向心细如发,早将去碧烟谷那一路上雨纷扬那隐忍于心的羡慕之情体察了出来,这时就一样拿来做了激怒他的利器。而他还不知道一项隐情,那就是雨纷扬与傅雪薇的感情进展。
那一夜雨纷扬虽醉得一塌糊涂,却也深深记住了听他问出“若是我杀了朱芮晨你会怎么办”之时,傅雪薇脸上的大惊失色。她即使勉强放下前事,也还是在乎着这个人。当两个男人之间夹了一个女人的时候,这种嫉恨之情沾火就着,远比其他情愫强烈得多。
雨纷扬不觉间已面沉似水,想再让自己心平气和谈笑风生已经难以做到。本来打定主意今天来后见了面,就先去解释误杀朱菁晨的事,眼下却有点失去了这份心情。
朱芮晨还慢条斯理地加上一句:“我那些兄弟与女人们听说我弟弟为你所害,个个都争着想来帮我杀你报仇,我却觉得,你这位孤家寡人的世子少爷已经足够可怜,我又怎好意思拉他们来一起对付你,让你死都死得憋憋屈屈呢?所以还是不劳烦他们,由我自己出手好了。”
这话更是厉害。雨纷扬清楚,傅雪薇也是将菁晨之死判定为他的过错,认为他该去认错补救,若是面对眼下他与朱芮晨对决的这个场面,恐怕连她都只会去帮朱芮晨,更不必说紫曈了。自己还真如他所说,是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孤家寡人,甚至比他以为的还要可悲可怜。
如此一想,雨纷扬简直烦躁得几欲爆炸。他沉声说道:“你如此极力激怒我,又算什么高明手段?我再怎样怒气勃发,也一样应付得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