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来,今晚想要开门,就得死个人。”朱芮晨点点头,戏谑笑着拿手指戳戳秦皓白,“小白,这些人中属你最不想活了,也属你功力最深,你去试试,说不定能挺得过来。”
紫曈呸了他一口:“什么当口你都说得出笑话。走吧,待我回去再研究几日。”
秦皓白却真被说得心动,向山梁边靠近了些道:“我倒觉得这点毒瘴不见得那么要命,如今都已经打草惊蛇,还要从头计议,谁知道又要出什么岔子呢。还不如今日让我去开了门,先放你们进去将这次探查做完再说。”
紫曈急了,紧紧扯住他的衣袖道:“你这是发癫想去寻死么?你觉得自己多余,世上多余的人多了去了,也没见谁像你这般急着送死!”
说着还不放心,一把将秦皓白怀里的纱布袋抓了出来,却忽觉一股凉风猛地自身后扑来,“卷”走了她手里的草药袋——雨纷扬的身形好似一只青鹤,自山梁上斜飘下去,冲进了下面浓厚的雾气。
紫曈一瞬间惊得抓狂,失声惊呼出口,连滚带爬地下了山梁,追了过去。
这边的五人都被这变故惊得呆了,齐在心底暗问:他这是想干什么?那场不快真就值得他来玩命了么?
愣了片刻之后,他们才一齐跳下山梁跟过去,朱菁晨带着备用的纱布袋,又给了秦皓白一个。
朱芮晨出声强调:“记住曈儿的忠告,连轻功都不要用,不然再被毒倒了一个,她可要忙不过来了。”
雨纷扬自那晚为紫曈疗伤被拒之后,一直心冷如冰,难以释怀,也曾想过一走了之不再管她的事,路上又不免迟疑,走走停停地去到那半途镇店上,恰巧见到紫曈来寻他。
避在暗处见到她一脸殷切地逢人便打听有没有见过他,雨纷扬心头稍稍回暖,见到那男子奚落紫曈,就还是插手管了,也放弃离开的念头,回转来帮她。
今夜他也如朱芮晨所料跟了来,途中却一路纠结摇摆。抛开那些理智上的筹划不说,这次碧烟谷之行他明知只有自己是个外人,还要执着跟下来,是因为心底觉得紫曈需要他出手相帮。
而经历了那晚的事却令他怀疑,自己在她心里就是个多余人物,就是个趁早消失才好的恼人精。雨纷扬高傲了多年,对陆颖慧朱芮晨的排挤可以不放在心上,却独独受不了被她如此看待。
他本就处在这脆弱敏感的心境之下,紫曈拉着秦皓白说的那句“你觉得自己多余,世上多余的人多了去了,也没见谁像你这般急着送死”本是信口而出,却直直戳了他的心口,令雨纷扬的心瞬间冷到了极致。
没错,这里面最多余的一个人就是我,这世上最多余的一个人也是我,这种送死的差事我不来做,还该谁去做?!
雨纷扬万念俱灰,什么母亲期望父亲遗愿,什么武林盟主复国大计,全都化作浮云飞灰,这一刻心心念念就是想让紫曈看看:被你视作多余的这个人为你办成这最后一件事,就老老实实去死了,以后再不会碍你的眼,你总该顺心如意了吧!
他事前没吃过紫曈分发的避毒药丸,只抓了她手里那个纱布袋以确保不受毒紫花作用,跳下山梁后一点也没收着内力,轻功尽展奔向石门,可以说一冲进毒瘴他便已中了毒,却还一步不停地向前猛冲。紫曈在身后急急叫他停下,他也听而不闻,去到石门跟前就一鼓作气向门推去。
等到紫曈追到跟前时,就见他已经将门推开了一道可容一人的缝,率先钻了进去。
石门那边是一道仅有几丈长的山洞通道,雨纷扬已经没了再施展轻功的力气,却还是头也不回地快步前行,很快出了山洞,进去了对面山谷。紫曈钻过石门急追过去,其余五人也晚一步跟了上来。
山屏对面的山谷也是一片迷茫夜色,既见不到人,也看不到灯火,雨纷扬与紫曈就这样一跑一追地冲了进去。朱菁晨出于关心追在后面五人的最前面,一出山洞洞口时却被朱芮晨一把拉住。
朱芮晨对别人也摆手阻拦道:“不要追近了,让曈儿自己去与他说话,这会儿再多一人靠前,雨纷扬就必死无疑。”
众人都驻足停下,也明白了他这意思,雨纷扬此刻是心灰意冷,如果不能让他重拾生念,确实难以救得回他。而能做到这点的只有紫曈,多了谁过去掺和怕是都会帮上倒忙。
朱菁晨忧虑道:“他平素那么理智,这次怎会冲动成了这样?”
朱芮晨叹了口气:“觉得自己被所爱之人厌弃,就像是被全天下都厌弃一般,再没了容身之处,恨不得一时死了才好。这滋味,我在花凝成亲那晚也是尝过的,你们想象不出么?”
怎可能想象不出?秦皓白、陆颖慧、朱菁晨与卓红缨一时间都沉默无言,对那种痛到极致的自暴自弃,他们虽未亲身尝过,却也都能体会,因为,他们每一个都是伤过心的人。
他们几个都是秉性善良的人,见到平日里那么理智高傲的雨纷扬都呈现出这为情所困、生念全无的凄凉一面,都对他深感怅惘和同情,连最看不上他的陆颖慧都不例外。
陆颖慧迟疑道:“可是,咱们连这里的地形都不明了,放任他们走远了寻不到踪迹,不怕有何闪失么?”
朱芮晨这时才回了神,看看周围。这山谷中常年集聚湿气,眼前一片灰蒙蒙的雾气四处笼罩,雾中树木化作鬼影幢幢,隐隐约约,他们好似置身于一个脱离了人间的鬼域地带,不但再看不见紫曈他们的身影,连方向道路都不可辨。
朱芮晨也不由得心里打鼓:这是个什么样的鬼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