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芮晨紧皱双眉道:“小白!”
秦皓白道:“大哥,我犯了许多过错,你也犯了许多过错,与其向别人追根究底,何如放过别人,为自己积一点善因?”
朱芮晨声音沉冷:“你自去积你的善因,我可是不怕下十八层地狱的人!我就是要与她计较到底。我对不起她,情愿事后为她抵命偿还。可不能因此放过这个背叛了善清宫的人,不能放过这个险些害死你和曈儿的人!”
秦皓白缓缓摇头:“何须非要闹到以命抵命的地步?你这样与她计较,还不是为了我?所以你追究她,一样是在加重我的罪业。何必还要在我与曈儿的头上,再加上你们两条人命的巨债?”
胡昌兴道:“少主,即便这次的事你不与她追究,可她勾结了定风堂,又涉嫌泄露《上善录》,怎能轻易放过?”
秦皓白看看他,淡然一笑:“胡爷爷,我未经正式接任仪式,还算得上善清宫第四任宫主么?”
胡昌兴沉默了一会儿,点头道:“谨遵宫主之命。”
秦皓白点点头,又向众人道:“请列位听我命令,即刻放傅雪薇离开,她与善清宫的恩怨就此一笔勾销,今后谁也不能再去向她追责。”
众人只好齐齐道了声:“是。”原本守在院门跟前的人都闪了开来,让出门口。
傅雪薇本已经抱定必死之心,这时见到自己竟又有了生路,还是被这个自己方才还想害死的人下令放走,着实难以置信,怔怔地望着秦皓白不敢动。
秦皓白望向她,温言道:“大哥是对不起你,可心里总记得仇恨,于你自己而言,也没什么好,还是及早忘了吧。另外,看在善清宫这许多人都曾善待过你的份上,别再去做什么对不住大伙的事。”
傅雪薇眉睫一颤,涌出两行泪来。
秦皓白转身想要走进屋里,又忽然停步说道:“你既然在此暴露,定风堂说不定也会放你不过,离开了这里后,就此隐姓埋名去过安稳日子吧。别再来参与这些是非了。”
傅雪薇呆了呆,他不是信口一说,而是真切地在替她打算。这位少主这几年来与她的接触不多,又因出过朱夫人想为他们保媒那事之后,两人愈发有意疏远,一年也说不上几句话。
她只将他看做一个遥远的人,没什么感觉,该敬重的时候随着别人一起敬重他,想利用的时候也毫无顾忌地去利用,这次只因知道朱芮晨将他看得极重,她将其视作报复目标,丝毫没有犹豫。
亲手掳走了紫曈,害死郁兴来,生生拆散了他与紫曈,这是多大的仇恨?他竟能淡然处之,不但完全不想对她追究,还拿她当做亲人一般,替她离开之后打算着。
傅雪薇不过是被积年累月被冷落的怨愤冲昏了头脑,绝非真正的歹毒之人,她恨朱芮晨,嫉妒紫曈,却从未恨过秦皓白,见此情状便觉得愧疚不已,噗通一声跪了下来,痛哭失声:“少主……是我对不住你。我从未恨过你,这件事当中,我最最不想去害的人就是你。”
秦皓白回过身来道:“你也不该恨曈儿。她一直对你诚心相待,也一直盼着你能与大哥喜结良缘。你为她与大哥的交情而恨她,而她那天在比武场上却为了你,在比武场还将大哥痛骂了一顿,几乎要与他绝交。”
傅雪薇一时怔住,无言以对,目光掠过陆颖慧,又落在朱芮晨脸上,在这两个当事人的平静神情中,都可以印证秦皓白所言非虚。
朱芮晨想起事发之前紫曈那欢愉纯真的模样,心酸得几欲落泪,痛心疾首道:“你既然那天夜间掳走了她,一定也见到她自我房里出来的吧?那时她就是为痛骂了我那一顿而去向我道歉。这事肯定更是令你加深了对她的嫉恨,可你不知道,直至你对她动手的前一刻,她还在为我不同意娶你而遗憾,还在替你不平。你如今知道了吧?你一直在憎恨的这个女子,在你我之间的冲突中,一直是站在你那一方的!她自始至终都在替你说话!”
陆颖慧脸上带着既凄凉又阴鹜的苦笑,涩声道:“你们还与她说这些有什么用?她刚刚还想杀紫曈灭口,紫曈一直待她如亲姐妹般,这一回因那香味而得知害了她的就是这位姐姐,又是何种打击?”说着抬手指了傅雪薇切齿道:“如果你方才真的杀了她,事后再知道这些,知道你亲手杀了一个待你好的人,你难道就不会有一点点悔恨么!紫曈她明明什么都没做错,她是无辜的啊!”
傅雪薇已懊悔不堪,啜泣道:“我……我都是……都是一时恨迷了心窍……”
秦皓白叹息一声,抬眼朝院墙上方碧蓝的天空望去:“当初在吉祥镇弥勒庙,我曾误以为曈儿要杀我,那时我本已爱上了她,以为自己所爱的人要杀我,心中愤恨难平,便想反手杀她。那时的曈儿也已然爱了我,她见到我想杀她,伤心欲绝,却并没想来杀我。再见到有别人要杀我,她反而不顾性命地倾力救我。可见世人对待爱恨的态度当真迥异。”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舒缓而苍凉,“她就是这样宽容善良的人……这样的人本该得到好报,该过上其乐融融的安宁日子。可如今……她竟连最后一个亲人也没了。”
傅雪薇想到紫曈待自己的真诚厚意,确实好不掺假,而今一将事情说开,从前看来锥心刺目的紫曈与朱芮晨欢悦交谈的场面,也只是平常无奇,本就无可厚非。她这一刻真真是被悔恨潮水吞没,更是哭得泪水涟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