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曈看得呆了,愕然道:“这事……真有那么吓人?”
陆颖慧只觉得谐趣盎然,坐回车上笑道:“没有马匹拉动便可行走的马车,在许多人眼里确是吓人的妖物。”说话间又将小马绑回到车辕上,继续驾车前行。
世上毕竟是俗人居多,他们看不懂什么,便会排斥抵触什么。陆颖慧很为遇见了知音而欣喜快慰,脸上笑意好似春风拂柳。
“这么说来,公子放一匹小马在车前,就是为了掩人耳目了?”紫曈这时总算知道,为什么他会说这匹马的负担更小了,马车是自行跑动的,小马只是受了他的驱赶空跑在车前,当然没负担了。紫曈不禁开始想象,若是马车自行疾驰的时候,勒住马缰,会导致何样结果?若是这小马跑得累了,以至于不及马车跑得快,又会如何……这匹小马怕是受过许多苦吧。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姑娘的法眼。”陆颖慧点头道,顿了一顿,“在下的朋友甚少,难得遇见姑娘这般个性超脱的奇人,今日可一定要交下你这个朋友。”
紫曈怔了怔,欣然而笑:“太好了,我从前可没什么朋友,公子你算得上是我头一个朋友了。”
她除了十三岁之前有过些童年玩伴之外,确实再没有过结交朋友的机会,还是头一回被人给了这个面子,有些意外,也有些受宠若惊。
陆颖慧笑答:“那真是在下之大幸。”
紫曈蓦地心头一颤——她曾以为雨纷扬算得她的朋友,可人家听说她被魔头劫持,不管不问地绝尘而去;这一天来她又隐然将秦皓白视作了朋友,换来的却是他将她推进柜台,命令他人看好她……
紫曈不自觉地苦笑出来,自己想要信任他,善待他,心甘情愿随他去出诊,并隐隐觉得他也在关心自己,竟然都只是自作多情罢了,又应验了他那“贱人”的评价。这么一想,鼻子便有些发酸。秦皓白带给她的失望,已显然大大超过了郁兴来和雨纷扬。
陆颖慧见她变得郁郁无言,问道:“姑娘可是被触及了什么心事?”
紫曈迟疑道:“其实……我是又不自觉地想起了与公子相貌相像的那人……公子你既然也是知道他的,依你看来,他算得上一个好人么?”
陆颖慧眉间轻笼上一抹薄如蝉翼的忧虑为难,略略想了一下道:“评价一个人的好坏,可并非易事。世间的人与事纷繁复杂,恐也不能轻易去下什么定论。有些人表面看来凶恶恐怖,说不定那并非他的本性,也说不定,是另有什么缘故逼他变成那样的。”
他算得上这世上最了解秦皓白的人之一,此刻虽不明白紫曈怨憎他的主因,却完全想象得出,依着秦皓白那样的性子,被一个姑娘家视作“大恶人”,一点也不奇怪。反倒是之前秦皓白自己说这姑娘并不怕他,还情愿跟他走,很令陆颖慧怀疑。他暗觉好笑,盘算着日后见了面,头一句话就要对秦皓白说:“我便知道你未说实话。”
紫曈想起秦皓白在向她致歉之后,提及受人欺凌的往事时显露出的苦涩神情,痴然心想:“真是有什么缘故让他变成这样的么?”可再想起那倒在血泊中的掌柜,也就明白,无论是什么缘故,也不该草菅人命。他那么轻易下手杀人,自己还能为他找什么理由去开脱?
想罢又是幽幽一叹。
陆颖慧继续道:“对于那人,我只能说,他是好是坏,不可人云亦云。郁姑娘你涉世尚浅,阅历不丰,还不必急于对人之好坏下个结论。”
这话显然有了些为秦皓白开脱讲情的意味,紫曈也听出来了。然而,陆公子是好人,好人自然不愿背后说别人的坏话。紫曈又自行做了注解,并不计较。
陆颖慧扳了车头的一个把手,同时拽了一下马缰,让马车拐进了一条小路,说道:“咱们到了。”
此时日薄西山,残阳斜斜映照,洒下遍地柔暖和煦的碎金之光。前方现出一座小小村庄。一条小河自村中延伸而出,淌过眼前,十余个水车沿着河边在村口外一字排开,大小形状全然相同,间距也看不出差异,整整齐齐地排在一起,同步转动,蔚为奇观,令人赏心悦目。紫曈看得十分新奇。
“这村口的水车,一定也是陆公子的杰作了?”紫曈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