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曈惶然惊醒,睁大双眼,借着屋中昏暗的光线,见到面前站着一个黑纱蒙面的人,黑纱上面露出的一双眼睛闪着精光瞪视着她。紫曈轰然出了一身冷汗,正想挣扎,只觉腰间穴道一麻,四肢都没了力气。那人揪起她的后领,提了她下床,轻手轻脚地推开后窗,携她跳了出去。
紫曈被封的穴道并非昏睡穴,所以神智尚自清醒。首先为自己是和衣睡觉庆幸了一番,随即满心惊慌,暗想道:“这又是出了什么变故?怎地我刚刚与劫持我的人和解,就又遇见了新的人来劫持我?我究竟做了什么孽,才落得如此命里多桀?”
被那人提着出了后窗之后,紫曈见到窗外的屋檐上另有两人等候,星月之光下,可见到那两人一个瘦高,一个矮胖,都穿着相同的淡黄色短打,而提了她这人则穿了一身夜行衣。那两名黄衣人都未蒙面,矮胖的人年纪稍大,瘦高的则是个病怏怏模样的青年。三人默无声息地纵身跃去别处民房屋顶,携她离开了客栈。
紫曈虽未亲历世面,却可依着行医积累下的经验判断出他人武功高低。见到这三人的动作不甚轻捷,便知道他们武功并不甚高,比秦皓白显然相差甚远。知道此刻若能通知秦皓白,自己便可轻易脱险,可惜她被封了穴道又捂了嘴,动弹不得也出声不得,一时无计可施。
没过多时,那三人落在一条街巷里。
两名黄衣人打量了紫曈几眼,那胖子低声道:“乌大哥,这便是跟随秦皓白那女子?”
那蒙面人点点头,向紫曈低声道:“我现在松了手来问你话,你老老实实回答,不许耍花招,更不许大嚷大叫,不然我们便对你不客气。你可明白了?”
紫曈点点头。有了被天下第一魔头劫持的经历,她也算是个见了世面的人,对这三人的恐惧已很有限,心里暗暗打算着见机行事。
那蒙面人松开了捂住她嘴的手,问道:“老实告诉我们,你是什么人?”
“我是……”一时想不出该怎样回答,她过了四年被藏起来、没有身份的日子,还真说不清自己是什么人。
那蒙面人将揪住她后领的手微微一紧,又逼问道:“别想耍花招蒙骗我等!你是不是郁兴来的养女?是不是秦皓白所谓的真正神医?”
这话若是点头称是,就算是将郁兴来欺世盗名的罪名告知于人。紫曈更加踌躇难答,无意间朝旁边一瞥,顿时安下心来,悦然笑道:“你们不如去问他,让他来替我说。”
那三人微微一愣,顺着她目光看去,才见到一袭墨色衣衫的秦皓白不知何时已来到了几步之外,正抱了双臂静静看着他们。
这三人立时被惊得一跳,齐齐地惊呼了一声。
秦皓白如一擎墨竹般静默站立,面色清淡如水,并未显露半点杀意,竟然就将这三个大男人吓得惊呼跳起。紫曈看在眼里,觉得十分新奇好笑。站在她这一头的剑仙已经到场撑腰,她也就全然没了担忧恐惧,安心换上一副看热闹的姿态。
秦皓白先看了看那两个未蒙面的黄衣人:“弱水派不是自从掌门遇害之后,就起了内讧,已四分五裂了么?你们两个又来找我做什么?”
原来那两人是“弱水派”的,他们的前掌门段鸿正是与唐九霄之父唐万里一样,是当日于汇贤居上遇害的五大门派掌门之一。自汇贤居血案以来,涉事的五大门派各有变故,这弱水派的下场就是门人为争夺掌门之位而内讧,四分五裂,已然不成气候。
那瘦高青年极力压制着恐惧,颤巍巍地说道:“你……你杀害了家父,如此大仇,怎可不报?”他语气强硬,声音却在打着颤,全然是“色厉内荏”一词的典型例证。
紫曈恍然插口道:“原来你是段鸿掌门的公子,可是……善清宫不是都已说了,那五位掌门不是死于他手么?你怎地还要将他视作仇人?”
无论这两天来她对秦皓白印象如何,对汇贤居血案的看法却未曾动摇过,一直认定既然善清宫否认,秦皓白未辩解也未承认,那五位掌门就一定不是死于他手。
那三人听到她这话,都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而后又警惕地转回目光去看向秦皓白。
秦皓白听见她如此笃定地为自己辩白,也觉得意外,看了看她又向那两人道:“我又没藏没躲,你想怎样,随时可以来找我,是明枪是暗箭我都乐意接招。又何必要抓她?难道段鸿的后人也要做起这劫持人质、胁迫于人的勾当了?”他说到最后语调稍稍加重,令那三人恐惧更盛,三人都退了半步。
那青年继续操着颤抖的声音道:“我们对付你,自然不可强攻,只可智取。抓了这女子,正是对付你的第一步。她的性命于你而言总还有几分分量吧?”
那蒙面人抓起腰间一柄短刀架到紫曈颈前:“秦皓白,你可不要轻举妄动,不然我立时结果了这女子性命。”
秦皓白冷笑道:“好啊,我倒想开开眼界,看你如何能用刀柄捅死她。”
蒙面人这才发觉,自己惊惶之下,居然不但忘了抽刀出鞘,还将刀拿反,正手握着刀鞘以刀柄抵住紫曈颈间。
这个初时尚显几分紧迫的劫持事件至此全然成了一出闹剧。紫曈终于忍俊不禁,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