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明白,卓红缨为什么说这里是座监狱。果然是个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地方。这里与山涧对面的距离任凭轻功再好的人也决不能一跃而过。一旦放下吊桥,这座携星小筑就成了一座与世隔绝的孤岛。
当下轻叹一声,走进屋内,见这里已然为她预备了一应生活用具,也备了清水。紫曈这回带了药囊过来,便依着郁兴来教她的药方调配药品,为自己治疗眼疾。
天很快黑下来,这一夜就这样平静过去。次日起来,紫曈继续调药为眼睛敷用。近午时分,忽然听见外面隐隐传来卓红缨的喊声。紫曈忙穿出院子来到吊桥端点。见吊桥仍是垂在下面没有搭起,卓红缨站在山涧对面朝她挥着手,似是将一件东西挂到了旁边一根杆子上,那件东西便朝自己这边飘了过来。
紫曈心觉奇怪,仔细一看,才发现自己这边也立着一根那样的杆子,上面拴着一高一矮两根细绳,连接到山涧对面,那件东西便是顺着其中一根细绳滑了过来。等到滑的近了,才看出那是个饭篮,这才明白原来卓红缨是用这样的方式为她送饭。饭篮是沿着栓得较低的那根细绳滑过来,这两根细绳从半空中交叉一道,就是这隔绝的双方递送东西的媒介了。
紫曈看到饭篮滑到跟前,用手挡住,取了下来。
又听卓红缨喊道:“姐姐吃完以后,将东西装好,挂到另一根细绳上就好了。”
紫曈明白,东西挂到那根高的细绳上,一定便可逆向滑回对面了,当下喊道:“知道了,你可听说了秦少主的消息?”
卓红缨道:“什么?”
紫曈想到自己毫无内力根基,这样喊话难以让她听见,而且卓红缨若真有了他的消息,自会主动告诉她,无需自己询问,当下叹了一声,朝她挥了挥手,没再说什么,提了饭篮回转屋内。饭篮里的饭菜还算丰盛精致,紫曈吃了午饭,天黑时又用屋中的炭火小炉热了剩饭吃,再没听见外面动静。次日卓红缨又这样来送饭,一样没有带来任何消息。
时间就这样过去了三天。紫曈依据自己的行医经验,判断秦皓白的内伤其实主因不在于万山岳那一掌,而在于他自身内力消耗过度,依照他的内功根基,如果得机会静静调养,初始两天可能会比较痛苦难熬,等到自身内力渐渐复原,也就会恢复甚快。从受伤之日算起,四五天的工夫应该可以恢复至行动自如,七八天可以完全复原。如果其间能有内力高强的人愿意为他推宫过血疗伤,那就更加事半功倍。
但是紫曈也可以想象,即便那个救走他的人毫无歹意,给了秦皓白一个疗伤静养的好环境,但他意识一清,就会想到她还落在绿芜山庄,那么依他的性子,又怎可能耐得下心神好好疗伤?想到这些,紫曈便一遍遍在心中默念:“小白,无论你在哪里,一定要安心先把伤养好。你好了,才能来接我,我在这里好好地等着你,你千万不要着急。”
这一切推想的前提还在秦皓白确实落在一个好心人的手里,如果救走他的那个人也心怀叵测,说不定是想拿他来要挟善清宫,也说不定是想逼他写出《上善录》,那样的话,别说养伤,他眼下的状况有可能比离开绿芜山庄时还糟。一想到这里,紫曈便心急如焚,恨不得生出一对翅膀,赶快飞出去到处寻找他。
这样挨到了她清醒后的第四天,也就是秦皓白被救走后的第六天上,紫曈见到来送饭的居然是名绿衣弟子,而非卓红缨,心生疑虑,想要出口详询,却知道一是自己没本事将声音送过去,二是也不用指望万山岳的弟子会照实回答自己,只好忍下来,怀着满腹焦虑收了饭篮。
接下来的几个时辰是这几日来最焦虑难熬的时光,紫曈隐隐觉得,外面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变故,或是即将发生什么变故,而自己被隔绝在这里,即便活活急死,也没办法获得一点消息,真是心若油烹。
不知不觉天已全黑。紫曈坐在卧室小桌前,盯着摇曳的烛火发呆。这大半日的焦虑着实消耗了许多精神,这会儿便觉得一阵倦意袭了上来。朦胧间感觉到凉风吹在身上,才想起门窗都未关,便起身先去关门,见到眼前小院洒满月华,抬头见到一轮圆月,一时头脑迷茫,想不出眼下是何日子,居然又到了十五月圆的时候。
记忆中的上一个月圆之夜正是中秋,自己正与他同游吉祥镇夜市。算起来时日过去的并不甚久,却好似过了好几年一般,都只因其间经历了太多变故。紫曈心中想着:“但愿这期间的变故,不会包括你出了事。”
等到将目光从圆月转回到地下的时候,却惊讶地见到,那个日思夜想的墨色身影正站在院子正中,俊美的脸膛挂着淡淡微笑,黑亮幽深的眸子正目光柔暖地望着她。夜风习习,拂动着他的长发和衣摆,令他看起来好似一个飘渺仙灵。紫曈心中轰然一热,总算在这一刻脱离了所有焦虑困苦,一个字也没说出口,便急急冲出门口,扑进了他的怀里。
只听他的声音自头顶轻轻响起:“曈儿,你很想我对不对?”
紫曈颤声道:“对,我好想你,想得简直要活不下去了。你来了就好,来了就好。”